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嫂子們,此刻一個個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大氣都不敢出。
顧野平時在軍區就是出了名的“活閻王”。
訓練狠,脾氣硬,發起火來連師長都要讓三分。
此刻他雖然拄着拐杖,懷裏還抱着個人,但那身煞氣,壓得人腿肚子轉筋。
王桂花還坐在水池裏,頭頂掛着片爛菜葉子,本來還想嚎兩嗓子博同情。
結果被顧野那眼神一掃,嚇得那個“嗝”直接卡在了喉嚨裏,變成了滑稽的抽氣聲。
“顧……顧團長……”
剛才那個推搡蘇滿願的嫂子,嚇得臉都白了,結結巴巴地解釋。
“我……我真沒用力……是她自己倒的……她是裝的!”
“裝的?”
顧野冷笑一聲,低頭看了一眼懷裏“昏迷不醒”的蘇滿願。
這女人臉色蒼白(餓的),睫毛輕顫(裝的),看起來確實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不管是不是裝的,既然是他顧野名義上的媳婦,那就是他的人。
他的人,只能他欺負。
別人動一根手指頭都不行。
“你的意思是,我媳婦放着好好的覺不睡,特意跑來這兒摔一跤給你們看?”
顧野聲音不高,卻透着一股子威壓。
“我昨天剛做完手術,她爲了照顧我守了一夜,連口水都沒喝。一大早來給你們騰地方打水,你們倒好,又是潑髒水又是推人!”
顧野目光掃過那個裝滿爛菜葉子的籃子,又看了看地上那灘肥皂水。
最後,視線定格在遠處正想偷偷溜走的林雪身上。
“林幹事。”
顧野突然開口。
林雪腳步一僵,不得不停下來,轉過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顧……顧野哥,這麼巧啊……”
“不巧。”顧野眼神冰冷,“剛才這一出戲,林幹事看得挺過癮吧?”
林雪心裏咯噔一下,慌亂地擺手:“顧野哥你說什麼呢,我就是路過……我什麼都沒看見……”
“沒看見?”顧野嗤笑一聲,“那是誰剛才在那邊指指點點,煽風點火?”
他雖然人在宿舍,但警衛員小張可是個機靈鬼,早就把這邊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林雪,看來文工團的工作太閒了,讓你有這麼多精力來管別人家的閒事。”
顧野這話可以說是絲毫不留情面。
林雪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自己心愛的男人這麼訓斥,她的面子算是丟盡了。
“顧野哥,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都是爲了你好啊……這個女人她根本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是我說了算。”
顧野打斷她,聲音擲地有聲,傳遍了整個水房。
“蘇滿願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是救了我這條命的恩人。她身子弱,那雙手是拿手術刀救死扶傷的,不是用來給你們這些長舌婦當出氣筒的!”
全場譁然。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着顧野。
這還是那個傳說中厭惡包辦婚姻、三年不回家的顧團長嗎?
這護犢子的勁兒,簡直沒誰了!
顧野沒理會衆人的反應。
他單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穩穩地托着蘇滿願,把她往上顛了顛。
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舉動。
他彎下腰,單手拎起了蘇滿願剛才放在台子上的那個搪瓷臉盆。
裏面還裝着蘇滿願要洗的衣服。
“以後,誰要是再敢欺負她,那就是跟我顧野過不去。”
顧野環視一周,目光森然。
“王桂花,回去告訴你家二營長,今晚我要找他‘談談心’,問問他是怎麼管教家屬的。”
坐在水池裏的王桂花一聽這話,兩眼一翻,這次是真的嚇暈過去了。
二營長要是知道她惹了顧閻王,回去非把她皮扒了不可!
顧野看都沒看她一眼,抱着蘇滿願,拎着臉盆,轉身就走。
背影挺拔,雖然腿腳不便,卻走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蘇滿願窩在他懷裏,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下一下,震得她耳膜有些發麻。
她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這家夥,雖然霸道了點,流氓了點。
但關鍵時刻,還真挺像個男人的。
“醒了就別裝了。”
走出一段距離,周圍沒人了,顧野突然低聲說道。
語氣裏帶着幾分戲謔。
蘇滿願也不尷尬,索性睜開眼,從他懷裏跳了下來。
她理了理頭發,恢復了那副清冷的模樣。
“顧團長演技也不錯,配合默契。”
顧野看着她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蘇滿願,你剛才那股子潑辣勁兒呢?怎麼一見我就軟了?你是算準了我會來?”
“當然。”蘇滿願大大方方地承認,“我是醫生,聽覺靈敏。再說了,借力打力,這是兵法,顧團長應該比我懂。”
顧野被她氣笑了。
這女人,居然拿兵法來對付他?
“行,算你狠。”
顧野把手裏的臉盆往她懷裏一塞。
“拿着。”
蘇滿願接過臉盆,有些疑惑:“幹嘛?”
顧野沒說話,徑直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跟上。不是說餓暈了嗎?帶你去吃肉。”
蘇滿願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
這男人,嘴硬心軟。
不過……
她低頭看了看臉盆裏的髒衣服。
剛才顧野那一嗓子吼得雖然解氣,但也等於向全大院宣布了她的地位。
這以後,怕是想低調都難了。
而且,這“身子弱”的人設,怕是要背一陣子了。
蘇滿願嘆了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不管怎麼說,先填飽肚子才是正經事。
畢竟,要和這個男人鬥智鬥勇,沒體力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