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睜眼,只見隱舟不知何時已如鬼魅般擋在她身前。
他甚至沒有親自出手,只是他身後一名侍衛,已如鐵塔般矗立,單手便捏碎了那刁奴的手腕!
“啊——我的手!”
那刁奴抱着扭曲變形的手腕,慘嚎着滿地打滾。
隱舟負手而立,玄色衣袍在風中微動,周身散發的寒意卻比這冬日更甚。
他甚至連眼神都未曾施舍給地上的螻蟻,只淡淡吐出兩個字:
“清場。”
話音未落,他身後數名侍衛如虎入羊群,身形閃動間,拳腳到肉的悶響與淒厲的哀嚎此起彼伏。
方才還氣焰囂張的林家仆役,此刻盡數被打翻在地,蜷縮着呻吟,再無半點威風。
隱舟這才微微側首,看向臉色蒼白的蘇靈昭,聲音依舊平穩:“可安好?”
蘇靈昭看着滿地狼藉,又看向護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堅定地走向哥哥和白芷。
“我沒事。多謝……隱舟公子。”
莊子的簡陋房間裏。
蘇靈昭凝神屏息,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
月光從破舊的窗櫺間灑落,爲銀針鍍上一層清輝。
她指尖凝聚着淡金色的微光——那是傳承中獲得的內力,若有若無,卻精準地隨着銀針注入蘇景深幾處要穴。
“天突、膻中、氣海……”
她心中默念着針法要訣,手下動作行雲流水。
隨着銀針輕顫,蘇景深原本微弱的呼吸逐漸平穩,青白的臉上終於透出些許血色。
“哥哥,你一定要撐住。”
她在心底默念,手上動作卻愈發利落。
待重新上藥包扎完畢,確認暫無性命之憂後,她才緩緩舒了口氣,額間已滲出細密汗珠。
一直強撐守候的白芷見公子轉危爲安,緊繃的弦驟然鬆開,眼淚止不住地滾落。
“小姐......您昏迷這三日,我去縣衙告狀......”
她哽咽着,“可那縣太爺分明被林家買通了!他根本不聽我說話,直接退堂,還當場放了陳氏和林玉嬌!他們根本是一夥的!"
蘇靈昭靜靜聽着,眼神寸寸冰封,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官官相護,她早該料到。
林家,王德發……每一個名字都在她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她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恨意,聲音低柔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苦了你了。今日他們施加的屈辱,來日必當百倍償還。”
她望了一眼昏迷的兄長,“但現在,我們必須隱忍,要先讓自己強大起來。”
夢中那句‘救百人,啓毒經’的警示言猶在耳。
在這強權當道的世道,僅會救人還遠遠不夠,她必須掌握足以制敵的力量。
‘既然仁心救不了該救之人,那便以毒術懲戒該罰之人。’這個念頭在她心中生根發芽。
“我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行醫積攢經驗,”蘇靈昭眸光清亮如雪,“白芷,替我備一套男子衣衫。”
次日,回春堂附近出現了一位身着青色布袍、頭戴方巾的清秀‘少年’。
她刻意將肩部墊寬,腰束得緊實,走路的姿態也模仿着男子的步伐。
雖然身量仍顯單薄,但步履沉穩,一雙明眸透着超乎年齡的從容。
她深吸一口氣,感受着臉上易容面具的緊繃感,朝着那懸壺濟世的匾額邁步而去。
此時,回春堂後院,煎藥的爐子咕嘟咕嘟冒着熱氣。
圓臉藥童神秘兮兮地湊到同伴耳邊:“聽說前幾日張老大夫去芙蓉園會診,那位貴人可是……”
他做了個上指的手勢,“皇親國戚!”
年紀較小的藥童茫然地眨着眼。
圓臉藥童恨鐵不成鋼地戳他額頭:“永安侯夫人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妹!咱們回春堂有這層關系,在北地可是獨一份兒!”
正說着,一人踱步而來。
他穿着新做的錦緞長衫,腰間玉佩隨着步伐叮當作響。
瞥見年紀較小的藥童,來人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孫玉,動作麻利點!”他語氣刻薄,“一個山裏來的鄉巴佬,別把回春堂的招牌給砸了。”
孫玉聞言,頭垂得更低,握着藥杵的手背青筋微凸,卻始終沉默。
張琛很滿意他的反應,又揚聲對衆人訓誡:“都機靈着點!特別是那些持特殊信物的貴客,若是怠慢了,侯府怪罪下來……”
他刻意停頓,滿意地看到衆人敬畏的神情。
蘇靈昭剛踏進回春堂藥香彌漫的門檻,便聽見張琛那帶着明顯優越感的嗓音在高談闊論。
她眉頭幾不可查地輕蹙了一下,心下暗道:“真是到哪裏,都少不了這等以衣冠取人的勢利之輩。”
見有客來,張琛只是懶懶地掀了下眼皮,目光在她樸素的衣袍上一掃,嘴角便撇出一絲不屑。
隨即又低下頭,故作專注地擺弄着櫃台上的黨參,語氣冷淡得像是在打發乞丐:“要抓什麼藥?方子拿來。”
蘇靈昭眉頭皺了下。
她今日特意選了一身上好棉料卻樣式極其普通的青色布袍,就是不想引人注目,沒想到反而成了對方怠慢的理由。
但她面上依舊平靜無波,並報出了幾味治療內傷、價格不菲的珍稀藥材:“煩請抓取紫紋參三錢,西紅花五分,還魂草一株……”
她話音未落,張琛便猛地抬起頭,用一種極其誇張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呵!”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嗤笑,“這位……小公子,你可知你剛才說的這幾味藥,值多少銀錢嗎?”
他根本不待蘇靈昭回答,便伸出拇指,朝大門方向隨意一撇,語氣輕佻而充滿惡意。
“瞧你這身打扮,怕是走錯地方了。我們回春堂的藥材,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買得起的。聽我一句勸,出門右轉,去那集市的地攤上瞧瞧,那邊的‘樹根雜草’或許更合你的身份和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