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秋忐忑不安地在容臨旁邊坐下,身體繃緊。
容臨將明淨秋的緊張盡收眼底,心裏覺得有些好笑。
他不動聲色地從口袋裏掏出車票,隨意地放在了兩人座位之間的小桌板上,然後閉目養神。
明淨秋的目光瞬間被那張車票牢牢吸住,眼中還帶着一絲疑惑。
容臨一個鬼還有身份證的嗎?
火車在汽笛聲中緩緩啓動,窗外的景色開始向後移動。
容臨依舊閉着眼,但嘴角那抹極淡的笑意卻加深了些許。
看到車票,明淨秋緊繃的神經終於慢慢放鬆下來。
一個月來的心神不寧,如今落到實處,疲憊一股腦的涌了上來。
他靠在並不算舒適的椅背上,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漸漸模糊。
就在他快要徹底陷入沉睡時,腦袋無意識地一歪,輕輕地靠在了身邊那個散發着安心氣息的肩膀上。
容臨倏然睜開了眼。
他微微側頭,看着枕在自己肩上安然睡去的明淨秋。
青年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呼吸均勻綿長,褪去了所有防備,顯得格外乖巧。
容臨的眼神瞬間柔和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明淨秋靠得更舒服些,然後重新閉上了眼睛,仿佛剛才的溫柔只是錯覺。
092默默看着這一切,無聲的尖叫:【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
全然忘了之前看到兩人在一起是怎麼破防的。
但它很識相地沒再出聲打擾這難得的靜謐。
明淨秋家離學校實在太遠,爲了省錢,坐的火車,但需要顛簸幾天幾夜。
容臨垂眸看着明淨秋因爲車廂悶熱而微微泛紅的臉頰,眉頭微蹙。
讓阿秋在這種環境下熬幾天?絕對不行。
他指尖幾不可察地動了動,使了障眼法。
在周圍乘客眼中,座位上依舊是兩個靠在一起睡覺的年輕人。
實際上,容臨已經抱着熟睡的明淨秋回了自己的宮殿。
容臨將懷中的人輕柔地放在寬大柔軟的雲床上。
明淨秋一沾上床,原本還有些不安穩的睡顏瞬間舒展開,蹭了蹭柔軟的錦被,陷入更酣甜的夢鄉,睡得昏天暗地。
不知過了多久,明淨秋才悠悠轉醒。
意識回籠的瞬間,舒適和放鬆感包裹着他,但下一秒,他猛地睜大眼睛。
不對!
這裏不是火車硬邦邦的座椅,頭頂是流光溢彩的穹頂,身下是柔軟得不可思議的雲床。
這是……容臨的宮殿?
他怎麼又到這裏來了?火車呢?行李呢?爸媽塞給他的臘肉土雞蛋呢?
明淨秋“噌”地一下坐起來,臉上帶着剛睡醒的迷茫,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容臨似有所察,緩緩睜開眼,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俊美的輪廓,水珠順着他線條完美的下頜和鎖骨滑落。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修長的手指從池邊拿起一張符紙,指尖靈光微閃,注入一絲精純的靈力。
符紙輕輕一顫,瞬間活了過來,變成一個圓頭圓腦的小紙人。
小紙人飄飄忽忽,慢吞吞地穿過華麗的宮殿長廊,目標明確地朝着明淨秋所在的寢殿飄去。
明淨秋正坐在床邊,有些無措地想着該怎麼出去。
就在這時,一個白色的小東西晃晃悠悠地從門縫裏擠了進來。
“咦?”明淨秋詫異地低頭。
只見那小紙人只有巴掌大,圓圓的腦袋,沒有五官,卻給人一種呆萌的感覺。
它搖搖晃晃地走到明淨秋的床前,伸出小小手,抓住了明淨秋垂在床邊的一小片衣角,輕輕地拽了拽,又抬起頭對着他,身體微微晃動,像是在努力表達什麼。
明淨秋覺得有趣,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輕輕碰碰。
沒想到,他的指尖剛一碰到小紙人圓圓的腦袋。
“啪嘰!”
小紙人紙片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去,軟趴趴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甚至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顯得可憐極了。
“啊!對不起!”
明淨秋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將小紙人扶起來。
小紙人被扶起來後,再次伸出小手指了指。
“你是想讓我跟着你?”明淨秋試探着問。
小紙人立刻用力地左右搖晃身體,動作幅度太大,差點又把自己晃倒。
它着急地再次指向那個方向,小手揮舞着,然後邁開小短腿,朝着那個方向走了幾步,又回頭看明淨秋。
明淨秋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它具體想幹什麼,但這裏是容臨的地盤,他還是下意識起身跟着小紙人。
之前雖然在這座宮殿裏待了三天,但大部分時間都昏昏沉沉,只接觸了床和浴池。
此刻跟着小紙人,他才感覺到奢華。
腳下是溫潤剔透的玉石鋪就的長階,光可鑑人,支撐穹頂的巨大廊柱上,鑲嵌着繁復精美的金飾,在光源的映照下流淌着光澤。
走着走着,空氣中似乎彌漫開水汽。
明淨秋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心裏升起不妙的預感。
果然,小紙人停在一扇隱隱透出暖光的巨大玉石門前,用小手推開。
明淨秋渾身一個激靈,瞬間認出了這個地方。
熱氣混合着特殊的藥草香氣撲面而來,這正是那個讓他記憶深刻的浴池。
“等……”明淨秋下意識地想後退。
但一直表現笨拙的小紙人,此刻動作卻快如閃電。
它在明淨秋後腰上猛地一推,緊接着只聽哐當一聲輕響,那扇沉重的玉石門,竟然被它從外面關上了。
明淨秋:“?????”
他被孤零零地關在了門裏。
門內,水聲潺潺,霧氣氤氳,還有一個他此刻最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的人。
小紙人完成了它的使命,功成身退。
容臨靠在池邊,氤氳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神情,只露出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眸,透過朦朧的水霧,精準地鎖定了門口那個僵硬的身影。
低沉的嗓音清晰地落入明淨秋耳中:
“既然來了,站在門外做什麼?水要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