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將軍的棋局
盧西恩將軍的府邸坐落在皇宮西側的“榮耀區”，這裏是帝國高級將領和歷史功臣的居所。建築風格莊重古樸，大理石門廊上雕刻着歷代戰爭場景，彰顯着主人的身份與功績。
夜已深，府邸內卻燈火通明。當上官神威和維克多抵達時，一位年長的管家已在門口等候，仿佛早就預料到他們的到來。
“統帥大人，將軍正在書房等候。請隨我來。”
管家的話語平靜無波，但上官神威通過戒指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情緒波動——警惕，而非驚訝。這意味着盧西恩確實在等待他們，或者說，在等待某種變故。
書房位於府邸二層，是一間寬敞的房間，三面牆都被書櫃占據，第四面是落地窗，可以俯瞰榮耀區的夜景。盧西恩·馮·克勞斯站在窗前，背對着門口，身穿簡單的家居服而非軍裝。他身材高大，雖年近六十，背脊依然挺直如鬆。
“將軍。”上官神威開口。
盧西恩緩緩轉身。他的面容比上官神威記憶中蒼老許多，眼角的皺紋如同刀刻，但那雙灰色的眼睛依舊銳利如鷹。他看了看上官神威，又看了看維克多，微微點頭。
“上官統帥，維隊長。請坐。”他的聲音沙啞，帶着長期發號施令形成的威嚴。
三人落座，管家悄然退出，關上書房門。室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凝重。
“我猜，你們是爲了索爾大臣的事而來。”盧西恩直接切入主題，沒有寒暄，沒有繞彎。
上官神威心中微動：“將軍知道索爾大臣遇襲？”
“知道他被襲擊，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盧西恩的眼神沒有絲毫閃躲，“我們昨天上午在舊檔案庫附近見過面，他向我透露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我建議他立即向帝皇匯報，但他堅持要先收集更多證據。”
“什麼信息？”維克多追問。
盧西恩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走向書桌，從抽屜中取出一枚數據芯片：“這是索爾給我的副本。原件應該在他手中，如果他還活着的話。”
上官神威接過芯片，但沒有立即查看：“將軍，您與索爾大臣的會面爲何沒有官方記錄？”
“因爲索爾要求的，”盧西恩回答，走回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他說懷疑皇宮內部有間諜，甚至可能涉及衛隊高層。他要求絕對保密。”
維克多的手不自覺地移向腰間的武器：“將軍是在暗示什麼嗎？”
盧西恩轉身，目光直視維克多：“維隊長，如果我要背叛，你們今晚根本進不了這個房間。皇宮衛隊五千精銳，如果我下令，可以在一小時內控制整個宮廷。”
“但你還沒有，”上官神威平靜地說，“爲什麼？”
長時間的沉默。盧西恩似乎在權衡什麼，最終深深嘆了口氣：“因爲我不確定。我不確定索爾的信息是否完全可信，不確定該信任誰，甚至不確定...”他看向上官神威，“帝皇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
這句話如同在書房中投下了一顆炸彈。維克多猛地站起，手按在武器上：“將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坐下，維克多。”上官神威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不可違逆的威嚴。維克多遲疑片刻，重新坐下，但全身緊繃如弓。
上官神威看着盧西恩，戒指傳來的情緒波動復雜得難以解析：忠誠與懷疑交織，責任與恐懼共存，還有一種深沉的...悲傷。
“將軍，請繼續說。”上官神威說。
盧西恩走回座位，雙手交叉放在膝上，這個姿勢讓他看起來不像一位將軍，更像一位疲憊的老人。
“我在帝國軍隊服役四十二年，守衛皇宮二十年。我見證了三任帝皇顧問團的更迭，經歷了五次未遂政變，處決過十七名叛國者。”他的聲音低沉，“我畢生信奉秩序與忠誠。但現在...我看到了秩序的裂痕，而忠誠的對象變得模糊。”
他指向上官神威手中的芯片：“索爾調查發現，上官家族及其盟友在過去十年中，系統性地轉移了至少相當於帝國年度預算百分之三十的資源。這些資源去向不明，但索爾追蹤到了幾個邊緣星系，那裏正在進行某種大規模秘密工程。”
上官神威皺眉：“什麼工程？”
“不知道，”盧西恩搖頭，“所有相關信息都被多重加密，而且使用了非帝國標準的技術。索爾懷疑...有人在與外部勢力合作。”
“外部勢力？”維克多震驚，“將軍，你是說...”
“我什麼都沒說，”盧西恩打斷他，“因爲我沒證據。但索爾遇襲用的‘幽影’匕首，那是情報局最陰暗時期的產物，理論上已經全部銷毀。如果有人能拿到它，要麼是情報局內部有叛徒，要麼...”
“要麼是當年負責銷毀的人私藏了，”上官神威接話，“或者重新制造了。”
盧西恩點頭：“我檢查了記錄，當年負責‘幽影’匕首銷毀工作的小組，負責人叫馬庫斯·雷德，曾是情報局特種裝備處的處長。他在任務完成後三個月申請退休，之後...消失了。”
“消失？”
“官方記錄是他返回家鄉星球安度晚年，但索爾調查發現，那個星球的記錄顯示他從未抵達。這個人就像蒸發了一樣。”盧西恩的眼神變得深邃，“更巧的是，馬庫斯·雷德的妹妹嫁給了上官家族的一個旁支。”
線索開始串聯，但畫面卻更加模糊。上官神威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張巨大的陰謀網邊緣，網的中央是什麼，無人知曉。
“將軍，您今天告訴我這些，是希望我做什麼？”上官神威問。
盧西恩直視他的眼睛：“我希望你證明自己。不是證明你能打仗——那已經證明了——而是證明你能統治。證明帝皇的選擇是正確的，證明你不僅僅是‘七星之子’，更是帝國需要的領袖。”
他站起身，走向書櫃，打開一個隱藏的保險箱，取出一枚古老的徽章——那是帝國初創時期的元帥徽記，已經不再使用。
“這是我的曾祖父在第一次星際遠征中獲得的榮譽，”盧西恩將徽章放在桌上，“我們家族爲帝國服務了十代人。我只有一個女兒，她在醫學研究部門工作，對政治和軍事毫無興趣。所以我是家族最後一位軍人。”
他的手指輕撫徽章表面的磨損痕跡：“如果我背叛，家族的榮耀將永遠蒙羞。但如果我盲從，可能將帝國帶入深淵。所以我要你證明，上官神威，證明你值得我押上一切。”
上官神威拿起徽章，感受着金屬的冰冷和歷史的重量。他抬頭看向盧西恩：“你要我怎麼證明？”
“太陽節慶典，”盧西恩說，“上官家族會提出公開和解，這你知道。他們會試圖將你重新納入家族框架，削弱你作爲帝皇繼承人的獨立性。我要你在所有人面前，不僅要拒絕，還要揭露他們的陰謀——但必須用確鑿的證據，而不是情感控訴。”
“證據在哪裏？”維克多問。
盧西恩指向芯片：“索爾收集的大部分證據都在這裏。但他遇襲前告訴我，最關鍵的一部分他藏在了別處，只有他知道在哪裏。他說那是‘能顛覆一切的真相’。”
書房陷入沉默。窗外傳來皇宮鍾樓的報時聲——午夜十二點，新的一天開始了。距離太陽節還有三天。
“我會找到真相，”上官神威最終說，將徽章推回給盧西恩，“但我不需要你押上一切。將軍，保持你的立場，繼續與上官家族周旋。如果他們要拉攏你，就讓他們覺得有可能成功。”
盧西恩皺眉：“你要我當雙重間諜？”
“我要你活下去，繼續守護皇宮，”上官神威站起身，“如果你現在公開支持我，只會成爲下一個目標。在暗處，你能做得更多。”
理解的光芒在盧西恩眼中閃過。他緩緩點頭：“明智的決定。那麼，我需要知道索爾是否還活着，這會影響我的行動。”
“他還活着，”上官神威沒有隱瞞，“但在完全康復前，需要絕對保密。”
“很好。”盧西恩似乎鬆了口氣，“那麼，在我這邊，我會向上官家族表示‘謹慎的開放態度’。他們會試圖通過我了解你的動向，我會給他們...經過篩選的信息。”
上官神威點頭，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將軍，最後一個問題。當年帝皇收養我時，你是少數反對者之一。爲什麼？”
長久的沉默。就在上官神威以爲不會得到回答時，盧西恩的聲音傳來：
“因爲我見過太多權力腐蝕人心的例子。一個被拋棄的孩子，突然獲得至高寵愛，要麼變得軟弱依賴，要麼變得冷酷無情。我擔心你走極端。”停頓，“現在看來，我錯了。你走的是第三條路——艱難但正確的路。願星辰指引你，統帥。”
離開將軍府，夜色更深了。維克多低聲說：“您相信他嗎？”
“不完全，”上官神威回答，握緊手中的芯片，“但他給我們提供了線索，而且他眼中的疲憊是真的。一個真正的叛徒不會那麼疲憊，只會興奮。”
他們走在返回星辰居的路上，夜色中的皇宮如同沉睡的巨獸，安靜的表皮下涌動着未知的危險。經過一座庭院時，上官神威突然停下，戒指傳來強烈的脈動——不是預警，而是...共鳴。
他轉向庭院中央的噴泉，那裏立着一尊古老的雕像，是帝國初代帝皇的塑像。雕像基座上刻着一行幾乎被風雨磨平的字：
“星辰之下，萬物相連；意識深處，真相永存。”
“統帥？”維克多警覺地環顧四周。
上官神威走近雕像，伸手觸摸那些字跡。就在接觸的瞬間，戒指的晶體碎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一股信息流直接涌入他的意識——
不是語言，不是圖像，而是一種純粹的概念：連接、循環、起源、回歸...
“這是...”他低語。
“統帥！小心！”
維克多的警告來得太遲。陰影中竄出三道身影，速度快得超出人類極限，直撲上官神威。他們的動作毫無聲息，武器在月光下泛着幽藍的光——又是“幽影”匕首！
但上官神威已經感知到他們的存在。在匕首刺到的瞬間，他側身避過，同時抓住襲擊者的手腕，順勢一擰。骨頭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清晰。
另外兩名襲擊者愣住了，顯然沒預料到目標有這樣的反應速度。這片刻的遲疑決定了結局——維克多已經拔槍射擊，精準的兩發脈沖彈命中襲擊者的腿部，使他們倒地不起。
整個襲擊過程不到五秒。
維克多迅速檢查襲擊者，臉色變得難看：“他們嘴裏藏有毒囊，已經自盡了。專業死士。”
上官神威看着地上三具屍體，眼神冰冷。這不是警告，而是真正的刺殺企圖。敵人已經等不及太陽節了。
“查他們的身份，”他說，“但我知道結果——不會有任何可追溯的信息。”
“他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裏？”維克多問，“我們離開將軍府是臨時的決定。”
上官神威看向雕像，又看向手中的戒指：“也許不是跟蹤我們，而是跟蹤這個。”
晶體碎片仍在微微發光，仿佛在回應什麼。他再次觸摸雕像基座上的字跡，這一次，基座側面的一塊石板悄無聲息地滑開，露出一個小型暗格。
暗格中只有一件東西：一枚與他戒指上相似的晶體碎片，但更大，更純淨。
當上官神威拿起它時，兩枚碎片同時發出共鳴，一段全息影像投射在空中——是索爾大臣，看起來是在匆忙中錄制的。
“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你已經找到了第一塊共鳴石碎片，”索爾的影像說，聲音急促，“聽着，時間不多。上官家族不僅僅是在囤積資源，他們在尋找‘起源之環’的碎片，試圖控制那股力量。他們與...某個古老存在達成了交易。太陽節慶典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找到其他碎片，它們會指引你...”
影像突然扭曲中斷，仿佛受到了幹擾。
維克多震驚地看着消失的影像：“索爾大臣...他早就準備了這些？”
上官神威握緊新找到的碎片，感受着其中蘊含的力量。“他比我們想象的知道得更多，也準備得更多。”
他看向夜空，星辰在泰拉的人造天幕上閃爍。三天後，太陽節，一切將見分曉。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找到其他碎片，解開索爾留下的謎題。而敵人在暗處，已經亮出了獠牙。
遊戲升級了。從政治鬥爭，到生存之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