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蘇挽月後續

作者:龍興聚寶 分類:東方仙俠 時間:2025-12-26
小說《星逆九重闕》以其精彩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書迷的關注。本書由才華橫溢的作者“龍興聚寶”創作,以楚離蘇挽月的冒險經歷爲主線,展開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目前這本小說已經更新238056字,喜歡閱讀的你快來一讀爲快吧!

一、荒原初雪

離開白毛風峽谷的第七天,他們看見了地平線上的第一縷煙。

是炊煙。很細,很直,在鉛灰色的天空下,像一根用炭筆畫出的、歪歪扭扭的線。線從一片低矮的丘陵後升起,在凜冽的北風中頑強地向上攀升,爬到一半,被風撕碎,化作幾縷散亂的絮,最終消散在蒼茫的天際。

但那道煙,是“人”的痕跡。

是活着的人,在生火,在煮飯,在對抗這片死寂荒原的證明。

“有部落。”徐鐵匠停下腳步,眯起眼,望着那道煙的方向。他臉上的胡茬結了霜,眉毛和睫毛都是白的,像戴了張粗糙的冰面具。但眼睛很亮,亮得像雪地裏的兩粒黑曜石,“看煙的走勢,是個小部落,不超過五十頂帳篷。離我們……三十裏。”

三十裏,在平坦的荒原上,是快馬半個時辰的路程。但對於他們這支傷痕累累、靠雙腿跋涉的隊伍來說,是至少一整天的路程。而且前提是,途中不遇見狼群,不遭遇暴風雪,不踩進隱藏的冰窟窿。

“去嗎?”蘇挽月問,聲音在風中有些飄。她攙扶着虎子——這個壯漢的傷口雖然愈合了,但失血過多,身體虛弱,走幾步就要喘。老王和陳先生互相攙着,小荷緊緊抓着老婦的衣角,柳娘子則牽着那個叫林寒的少年——是的,楚離告訴了他們少年的名字,也轉達了林嘯天最後那句“對不起”。少年聽到這個名字時,渾身一顫,眼中冰藍光芒劇烈閃爍,但最終只是低下頭,用力握緊了懷裏那半塊玉佩,一言不發。

阿芷蹲在地上,用一根枯枝在雪地上畫着簡易的方位圖。她的定星盤碎了,只能靠日頭和記憶判斷方向。但進入北漠後,日頭總是躲在鉛灰色的雲層後,吝嗇地施舍一點慘白的光,方向感變得模糊而危險。

“必須去,”徐鐵匠啐了一口,唾沫在雪地上砸出個小坑,瞬間凍結,“幹糧快吃完了,水也快沒了。再找不到補給,不等血衣衛追來,我們自己就得凍死餓死在這鬼地方。”

衆人沉默。北漠的“冷”,和雪葬城那種“冰封靈魂”的冷不同,是更直接、更粗暴的、屬於物質世界的嚴寒。風像刀子,刮在臉上,瞬間就能割裂皮膚。雪不是柔軟的,是堅硬的顆粒,打在衣袍上沙沙作響,像無數細小的冰針在攢刺。夜裏宿營,即使擠在一起,圍着微弱的火堆,寒氣還是會從四面八方滲進來,凍得人骨頭縫都發疼。

楚離站在隊伍最前方,背對着衆人,望着那道炊煙。他右眼的眼罩已經換了新的——是蘇挽月用一塊鞣制過的、相對柔軟的羊皮縫的,邊緣用細麻線扎緊,遮住了空洞。左眼半睜,視線模糊,但“感知”很清晰。三十裏外,那片丘陵背後,確實有一個“聚集地”。大約四十頂帳篷,呈環形分布,中央是幾座稍大的、用石頭壘基的氈房。聚集地裏,有大約兩百個“生命氣息”——有強有弱,有老有少。最強的幾道氣息,集中在中央氈房周圍,像守衛的狼。

除此之外,他還“感覺”到,聚集地深處,有一股極其微弱、但異常“灼熱”的“氣”。那“氣”很特別,像冰原上的一粒火星,微小,但頑固地燃燒着,散發出一種與周圍嚴寒格格不入的“暖”意。

烈陽草?

楚離“看”向蘇挽月。蘇挽月也正看着他,眼中是詢問。他點了點頭。

“去。”他說,聲音在風中很淡,但清晰。

隊伍再次啓程。三十裏雪原,在蒼白的日光下,像一片沒有盡頭的、凝固的白色海洋。每一步,積雪都淹沒到小腿,拔出來時,要耗費額外的力氣。風從北方來,卷着細雪,打在臉上,睜不開眼。衆人低着頭,默默前行,像一群走向未知歸宿的、疲憊的牲口。

楚離走在最前面。他沒有感覺累,也沒有感覺冷。劍鞘鎮住了一切,包括疲憊和寒冷。他只是“知道”自己在走,一步,又一步,像一架上好發條的機器,精準,平穩,不知疲倦。逆鱗劍背在身後,劍鞘冰藍紋路在日光下泛着幽暗的光,與周圍的雪色融爲一體。

他“聽”着身後的聲音——不是聲音,是“情緒的波動”。徐鐵匠的“焦躁”,蘇挽月的“擔憂”,虎子的“虛弱”,老王的“麻木”,陳先生的“茫然”,小荷的“恐懼”,老婦的“沉寂”,柳娘子的“哀慟”,林寒的“空洞”,阿芷的“專注”……像一首雜亂而沉重的交響,在他冰冷平靜的“心湖”上,投下細微的、幾乎察覺不到的漣漪。

那點漣漪的中心,是他左手中,緊緊握着的、那個粗糙的草編螞蚱。

蘇挽月給他的。

他“知道”這是草編的,“知道”它很舊了,“知道”一用力就會碎。但他握着,用不會顫抖、不會出汗、也沒有溫度的、屬於“容器”的手,握着。

爲什麼?

他不“知道”。或者說,“知道”,但無法“理解”。這是一種超出“邏輯”和“必要”的行爲,不符合“容器”的準則。但他還是握着,像握着最後一點與“楚離”這個身份相關的、模糊的憑證。

也許,這就是“執念”。

阿芷說,足夠強的執念,能沖破冰封。

他的執念是什麼?

報仇?保護這些人?找到“第三條路”?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這些目標清晰,但冰冷,像刻在石板上的字,沒有溫度。真正在他冰封心湖深處,那點微弱的、不肯熄滅的“光”裏燃燒的,似乎是更模糊、更本能的東西。

是“不想消失”。

是“還想……作爲‘楚離’,多存在一會兒”。

哪怕多一刻,多一瞬。

他握緊草編螞蚱,枯草梗硌着掌心(雖然感覺不到,但“知道”是硌着的)。

隊伍在沉默中前行。日頭漸漸西斜,天色轉爲一種更深的、鐵鏽般的灰紅。風小了,雪停了,但溫度驟降,呼出的氣瞬間凝成白霧,掛在眉毛和睫毛上,結成細小的冰晶。虎子走不動了,徐鐵匠背起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喘息粗重得像拉風箱。老王和陳先生也到了極限,互相攙扶着,腳步踉蹌。小荷哭了起來,不是大聲哭,是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像被凍壞了的小貓。

“快到了,”蘇挽月大聲說,聲音在寂靜的雪原上傳得很遠,“看見丘陵了!加把勁!”

前方,那道低矮的、覆蓋着厚厚積雪的丘陵輪廓,在暮色中漸漸清晰。炊煙已經看不見了,但空氣中,隱約飄來一絲……氣味。

不是嗅覺聞到的氣味,是“情緒感知”裏,那種屬於“人間煙火”的、混雜的氣息——燃燒牛糞的焦味,煮肉的腥膻,皮革和毛發的臊味,還有……人聲。模糊的,嘈雜的,屬於部落的、充滿生命力的喧囂。

衆人精神一振,腳步加快。爬上丘陵時,天已經徹底黑了。沒有月亮,只有幾顆慘淡的星子,在厚重的雲層縫隙裏,吝嗇地眨着眼。但丘陵下,那片背風的窪地裏,亮着光。

是火光。幾十堆篝火,在帳篷間燃燒,跳躍的、溫暖的紅光,照亮了氈房粗糙的輪廓,照亮了拴在木樁上的、噴着白氣的馬匹和犛牛,照亮了披着厚重皮袍、在火光中走動的人影。有女人在帳篷前忙碌,有孩童在雪地裏追逐打鬧,有老人坐在火邊,用骨刀削着什麼,嘴裏哼着調子古怪、蒼涼悠長的歌。

是一個活着的、鮮活的部落。

衆人站在丘陵頂上,望着下方的景象,一時間都沉默了。不是恐懼,也不是欣喜,而是一種近乎茫然的、劫後餘生的恍惚。仿佛在黑暗冰冷的深淵裏跋涉了太久,突然看見人間的燈火,第一反應不是靠近,是懷疑——這是真的嗎?還是另一場,更殘酷的幻夢?

楚離“看”着那片火光。在他的感知裏,那些跳動的火焰,是“溫暖”的具象。很微弱,很遙遠,但真實存在。而且,部落中央那座最大的、石基氈房裏,那股“灼熱”的氣息,更加清晰了。像一顆沉睡的火種,在厚厚的冰層下,緩慢而堅定地搏動。

“下去吧。”他說,率先走下山坡。

衆人跟着他,深一腳淺一腳地滑下陡坡,走向那片溫暖的光。

二、狼與客

靠近部落邊緣時,他們被攔住了。

不是人攔的,是狼。

三頭巨大的、毛色灰黑、眼珠暗紅的雪原狼,悄無聲息地從陰影裏走出,呈品字形攔在路前。它們體型比夜狼更大,肩高幾乎到人胸口,獠牙外露,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威脅的嗚咽。但最特別的,是它們脖子上,都套着一個粗糙的、用獸骨和彩色石子串成的項圈——是馴化的標志。

是部落的“哨狼”。

幾乎同時,帳篷陰影裏,走出幾個人。

是蠻族戰士。五個人,都穿着厚重的、未經鞣制的生皮袍子,外罩簡陋的皮甲,手裏握着骨矛或沉重的彎刀。他們身材高大,骨架粗壯,臉上用赭石和獸血畫着猙獰的紋路,眼神像鷹一樣銳利,帶着毫不掩飾的警惕和審視。爲首的是個獨眼壯漢,左眼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嘴角,讓他本就粗獷的臉更添幾分凶悍。他手裏拎着一把巨大的、刃口布滿缺口的彎刀,刀尖垂地,但肌肉緊繃,隨時可以暴起殺人。

“漢人?”獨眼壯漢開口,聲音嘶啞,像沙石摩擦,說的居然是帶着濃重口音、但能聽懂的漢語,“滾。這裏不歡迎南邊的老鼠。”

徐鐵匠上前一步,將衆人護在身後,抱拳行禮,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和氣:“這位兄弟,我們不是商隊,也不是探子。是逃難的,在雪原裏迷了路,幹糧吃完了,想討口水喝,借個地方歇歇腳。天亮就走,絕不多留。”

獨眼壯漢盯着他,又掃過他身後老弱婦孺齊全的隊伍,獨眼中閃過疑惑,但警惕不減:“逃難?往北漠逃?你們漢人的皇帝,把你們趕到這鬼地方來送死?”

“不是皇帝,”徐鐵匠苦笑,“是……仇家。”

“仇家?”獨眼壯漢嗤笑,“你們漢人就是事多。內鬥,仇殺,沒完沒了。”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楚離身上——這個蒙着眼、背着劍、站在最前面卻一言不發的青年,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危險,“他呢?啞巴?還是瞎子?”

楚離“看”着他。這個獨眼壯漢的“氣”很“硬”,像一塊飽經風霜的石頭,粗糙,堅韌,帶着蠻族特有的、近乎野蠻的生命力。他沒有惡意,但也沒有善意,只有對“闖入者”本能的排斥和評估。

“眼睛受了傷,”蘇挽月上前一步,擋在楚離身前,聲音平靜,“我們需要草藥。聽說北漠有‘烈陽草’,能治他的眼睛。我們可以用東西換。”

“烈陽草?”獨眼壯漢眼神一動,但隨即冷笑,“你們知道烈陽草長在哪兒嗎?赤炎峰,聖山。山上有火靈守護,靠近者死。就憑你們這幾個老弱病殘,也想采烈陽草?做夢。”

“我們……”蘇挽月還想說什麼,但獨眼壯漢已經不耐煩地揮手。

“不管你們要什麼,這裏沒有。滾,趁我還沒改主意。”他身後的戰士上前一步,彎刀抬起,哨狼也伏低身體,露出獠牙,發出威脅的低吼。

氣氛驟然緊繃。

徐鐵匠握緊了鐵錘,虎子掙扎着從徐鐵匠背上下來,撿起地上的石頭。老王和陳先生將小荷和老婦護在身後,柳娘子抱緊林寒,阿芷手中扣住了幾枚銀針。

只有楚離沒動。

他只是“看”着獨眼壯漢,右眼的空洞裏,冰藍光芒微微閃爍。然後,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緩緩攤開。

掌心裏,是那枚粗糙的、發黑的草編螞蚱。

獨眼壯漢愣住了。他身後的戰士也愣住了。哨狼的嗚咽聲停了,歪着頭,疑惑地看着那個小玩意兒。

“這是什麼?”獨眼壯漢皺眉。

“信物。”楚離說,聲音很平,但在寂靜的雪夜裏格外清晰,“一個老人給的。他說,如果有一天,我在北漠走投無路,可以拿着這個,找一個叫‘巴特爾’的部落首領。他會給我一碗熱湯,一個遮風的地方。”

獨眼壯漢臉色變了。他死死盯着那個草編螞蚱,獨眼中閃過震驚、懷疑、回憶,最終化爲一種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他身後的戰士也騷動起來,互相交換着眼神,低聲用蠻語說着什麼。

“你……”獨眼壯漢的聲音有些發顫,“你怎麼會有這個?誰給你的?”

“一個老人,”楚離重復,“很多年前,在南方。他說,他欠巴特爾一條命,這個螞蚱,是還債的憑證。”

獨眼壯漢沉默。雪夜裏,只有篝火噼啪,和遠處部落隱約的喧囂。許久,他才緩緩放下彎刀,對身後的戰士擺擺手。戰士們退開,哨狼也放鬆下來,趴回雪地,但眼睛還盯着衆人。

“跟我來。”獨眼壯漢轉身,朝部落中央那座最大的石基氈房走去,“但只準你一個人。其他人,在外面等。”

楚離點頭,將草編螞蚱握回掌心,跟上。蘇挽月想跟,但被徐鐵匠拉住,搖頭示意她別動。衆人留在原地,被戰士們隱隱圍着,緊張地等待着。

石基氈房很大,用粗大的原木和厚重的氈毯搭成,門口掛着獸皮簾子,縫隙裏透出溫暖的光和濃鬱的、混雜着藥草、油脂和某種奇異香料的氣味。獨眼壯漢掀開簾子,示意楚離進去。

氈房內部很寬敞,地上鋪着厚厚的、繡着復雜紋路的毛毯,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用石塊壘成的火塘,塘裏燃燒着粗大的牛糞餅,火焰旺盛,將整個氈房烘得暖洋洋的。火塘邊,坐着一個老人。

很老的老人。頭發全白,像雪一樣,在頭頂結成一個鬆散的發髻,用一根骨簪固定。臉上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皮膚是常年風吹日曬的、近乎皮革的深褐色。但眼睛很亮,不是年輕人的銳利,而是一種沉澱了漫長歲月的、渾濁卻深邃的光。他穿着厚重的、綴滿各色石子和骨片的皮袍,手裏握着一根扭曲的、頂端嵌着不知名獸首骨的手杖,正閉着眼,對着火焰,低聲吟唱着某種旋律古怪、音節晦澀的歌謠。

聽見腳步聲,老人睜開眼,看向楚離。

那一瞬間,楚離右眼的星核碎片,驟然發燙!不是敵意,不是共鳴,而是一種強烈的、近乎“灼痛”的感應!仿佛他體內的“冰冷”,遇見了另一種極致的、相反的“熾熱”,兩者在無聲中激烈碰撞,激蕩出無形的火花!

老人眼中也閃過一絲異色。他盯着楚離,確切地說,是盯着楚離右眼的眼罩,和背後逆鱗劍鞘上流轉的冰藍紋路。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蒼老,嘶啞,但每個字都像用石頭砸出來,沉重而清晰:

“星核的碎片……逆鱗的劍……冰封的心……還有,一點不肯滅的,人的火。”他頓了頓,嘴角扯出一個近乎猙獰的、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巴特爾等了你三十年。他死前說,你會來。帶着草編的螞蚱,和一身洗不掉的罪。”

楚離“看”着他。這個老人的“氣”,是他從未見過的“類型”。不是修士的靈力,不是武者的內力,也不是蠻族戰士的野蠻生命力,而是一種更古老、更原始、更接近“天地本身”的、混沌而龐大的“存在”。仿佛他不是一個“人”,是這片荒原、這座聖山、這股流淌在北漠地脈深處的、灼熱力量的“化身”。

“你是薩滿。”楚離說,不是疑問,是陳述。

老人——薩滿,點了點頭。他用骨杖指了指火塘對面的毛毯:“坐。”

楚離坐下。毛毯很厚,很軟,但感覺不到。他只是“知道”自己坐下了。

獨眼壯漢——應該是部落的頭人,恭敬地對薩滿行了一禮,退到門口,像一尊沉默的守衛。

薩滿盯着楚離,渾濁的眼睛裏,倒映着跳躍的火光,也倒映着楚離空洞的右眼和冰冷的臉。

“你的眼睛,”薩滿緩緩說,“不是傷了,是‘空了’。裏面的碎片,是‘孤辰’碎片,主離、主寂、主滅。得到它的人,注定衆叛親離,孤獨終老,最後……歸於虛無。”

楚離沉默。孤辰碎片。原來母親留給他的,是這個。

“但你還沒‘滅’,”薩滿繼續說,骨杖輕輕點地,“你心裏還有火。雖然很小,很弱,被冰封着,但還在燒。是這火,讓你走到這裏。也是這火,讓你還能坐在這裏,和我說話。”

他頓了頓,聲音更沉:“可這火,快熄了。你背上的劍鞘,是玄冰鐵鑄的‘鎮魂鞘’。它能鎮住碎片的反噬,也能鎮住你的魂。你用久了,魂會被徹底鎮住,變成劍的傀儡,一個沒有心、沒有念、只會執行‘劍意’的空殼。到那時,你心裏的火,就真的滅了。”

楚離“聽”着。這些,他都知道。但此刻從這個北漠薩滿口中說出,卻帶着一種宿命般的、不容置疑的重量。

“有辦法嗎?”他問。

薩滿盯着他,看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有。但很險,比上赤炎峰采烈陽草還險。而且……需要代價。”

“什麼代價?”

“你的‘記憶’。”薩滿說,聲音像從地底傳來,“烈陽草能驅寒,但不能解‘鎮’。要解‘鎮’,需要‘熔心’——用極熱之力,融化你心裏的冰封,釋放被鎮住的魂。但這過程,會燒掉你一部分記憶。燒掉那些最痛苦、最沉重、最讓你‘執着’的記憶。可能是你父母的死,可能是你師父的死,可能是你殺過的人,受過的傷……所有讓你變成現在這樣的‘因’,都會被‘果’燒掉。”

楚離“想”了想。燒掉記憶?那些痛苦,那些仇恨,那些不甘,那些……構成“楚離”這個人的、黑暗的基石?如果燒掉了,他還是“楚離”嗎?他還能記得母親刻星圖的手,父親染血的臉,老乞丐佝僂的背影嗎?他還會想殺孫寂然,想保護蘇挽月他們,想找到“第三條路”嗎?

他不知道。

“燒掉之後呢?”他問。

“之後,”薩滿說,“你會‘輕’很多。痛苦少了,執着淡了,心裏的火,也許能燒得旺一點。但你也可能……忘記自己是誰,爲什麼來這裏,要做什麼。你會變成一個‘新’的人,一個沒有過去、只有現在的人。”

楚離沉默。火塘裏的火焰跳躍,映着他冰冷的側臉。氈房裏很暖,但他感覺不到。右眼的空洞裏,星砂無聲滑落,滴在毛毯上,瞬間被吸收,不留痕跡。

“如果不熔心呢?”他問。

“不熔心,”薩滿搖頭,“劍鞘會一直鎮着你。你會慢慢變成劍的傀儡,最後徹底消失。而碎片,會被天樞閣或血煞盟的人拿走,煉成‘天道容器’。到時候,這片天地,會多一個完美的、冰冷的‘神’,少一個不完美的、但有火的‘人’。”

完美的神,不完美的人。

楚離“看”着火。火光在他左眼模糊的視線裏,暈開一團溫暖的、跳動的光斑。很模糊,但很真實。

他想起了蘇挽月的話:“你不會冷掉。”

想起了邱明淵的話:“別讓那點‘光’滅了。”

想起了母親刻在青磚上的星圖,和那句“星星在哭”。

那點光,還在嗎?

在的。雖然微弱,但還在。

他想讓它,燒得久一點。

“熔心,”他說,聲音很平,但很清晰,“需要什麼?”

薩滿看着他,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悲憫的光。

“需要三樣東西,”薩滿緩緩說,“烈陽草的花,赤炎峰頂的‘地心火’,還有……一個自願獻祭的、擁有‘灼熱’碎片的人的心頭血。”

楚離右眼的碎片,再次發燙。灼熱碎片……心頭血……自願獻祭……

“部落裏,有這樣的人?”他問。

薩滿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他抬起骨杖,指向氈房角落的陰影。

那裏,坐着一個少女。

大約十五六歲,穿着紅色的、繡着火紋的皮袍,頭發編成無數細辮,用紅繩系着,垂在肩頭。她長得很美,是北漠女子特有的、帶着野性和生命力的美,皮膚是健康的蜜色,眼睛很大,瞳孔是奇異的、像琥珀一樣的淡金色。但此刻,她臉色蒼白,蜷縮在厚厚的毛毯裏,懷裏抱着一個陶罐,罐口用獸皮封着,縫隙裏透出微弱的、灼熱的紅光。

少女也在看楚離。她的眼神很復雜,是好奇,是畏懼,是某種說不清的、同病相憐的悲傷。而當楚離“看”向她時,右眼的碎片灼痛達到了頂點——她懷裏的陶罐中,封着的,正是那股“灼熱”的氣息源頭。而少女體內,也流淌着同源的、但微弱得多的“熱”。

她是灼熱碎片的載體。而且,碎片快要“熟”了。

“她叫阿如娜,”薩滿說,聲音低沉,“是我的孫女。她母親懷她時,被赤炎峰的地火灼傷,碎片滲入胎中,生下來就帶着‘火毒’。我用藥和秘法壓了十六年,但壓不住了。最多三個月,碎片就會徹底蘇醒,她會從內到外,燒成灰燼。”

他頓了頓,看着楚離:“熔心需要心頭血,是因爲只有同源的‘熱’,才能引動地心火,融化你心裏的冰。但取心頭血,她會死。而且,必須在碎片徹底蘇醒、她最痛苦的那一刻取,血才有用。早了沒用,晚了……她也撐不到你熔心完成。”

楚離“看”着少女。阿如娜也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睛裏,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平靜的、近乎認命的哀傷。她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也接受了。

“你願意?”楚離問。

阿如娜點頭,聲音很輕,但清晰:“我願意。爺爺說,我的血,能救一個人。能讓他心裏的火,繼續燒下去。這比讓我白白燒死,有意義。”

有意義。楚離“想”了想這個詞。用一條命,換另一條命,換那點微弱的、可能隨時熄滅的“火”繼續燃燒。這有意義嗎?

他不知道。但阿如娜覺得有。薩滿覺得有。也許,這就夠了。

“烈陽草和地心火呢?”他問。

“烈陽草在赤炎峰的山腰,有火靈守護。地心火在峰頂的火山口,需要攀上絕壁,避開毒煙和岩漿。”薩滿說,“這兩樣,只能你自己去取。部落的人不能幫你,靠近聖山,是褻瀆。”

楚離點頭。赤炎峰,聖山。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善地。

“你什麼時候能動身?”薩滿問。

“明天。”楚離說。

薩滿看着他,看了很久,最終緩緩點頭:“好。今晚,你們就住在這裏。我會讓人準備幹糧和皮袍。但記住,上聖山,靠的不是力氣,是‘心’。你的心如果還是冰封的,上不到一半,就會被山火烤幹,或者被火靈吞噬。”

楚離“聽”着。心?他還有“心”嗎?那點被冰封的、微弱的火,算“心”嗎?

他不知道。但他必須去。

爲了那點火,能燒得久一點。

爲了還能……作爲“楚離”,多存在一會兒。

他站起身,對薩滿微微頷首,轉身離開氈房。

門口,獨眼壯漢——巴特爾的兒子,或者說,部落現在的頭人——看着他,眼神復雜。最終,他側身讓開,用生硬的漢語說:“東邊有空帳篷,給你們住。食物和水,我會讓人送過去。但別亂走,別惹事。明天一早,送你們出部落。”

楚離點頭,走出氈房。外面,寒風凜冽,雪又開始下了。但部落的篝火還亮着,溫暖的光,照亮了飄飛的雪,也照亮了等在遠處、緊張張望的蘇挽月他們。

他走過去,對蘇挽月說:“有地方住了。明天,我去赤炎峰。”

蘇挽月看着他,眼中是擔憂,是疑問,但最終只是點頭:“好。我跟你去。”

“你不能去,”楚離說,“山上有火靈,你的碎片是‘悲憫’,上去是送死。”

“可是……”

“沒有可是。”楚離打斷她,聲音很平,但不容置疑,“留在這裏,等我回來。”

蘇挽月咬着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但最終沒掉下來。她只是伸出手,輕輕握了握楚離冰冷的手,然後鬆開,轉身去安排其他人。

楚離站在雪地裏,看着她的背影。右眼的空洞裏,星砂無聲流淌。

他握緊左手的草編螞蚱,枯草梗幾乎要嵌進掌心。

然後,他轉身,走向東邊那頂空帳篷。

風雪呼嘯,將他的身影,漸漸吞沒在跳躍的火光和飛舞的雪沫中。

長夜漫漫。

但黎明,總會來的。

哪怕那黎明,需要用血與火,才能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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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非常火的歷史古代小說穿成佃農?博士基建炸穿大虞講述了沈珩之間一系列的故事,大神作者芝士洋芋對內容描寫跌宕起伏,故事情節爲這部作品增色不少,《穿成佃農?博士基建炸穿大虞》以241246字連載狀態呈現給大家,希望大家也喜歡這本書。
作者:芝士洋芋
時間:2025-12-26

穿成佃農?博士基建炸穿大虞大結局

最近非常火的歷史古代小說穿成佃農?博士基建炸穿大虞講述了沈珩之間一系列的故事,大神作者芝士洋芋對內容描寫跌宕起伏,故事情節爲這部作品增色不少,《穿成佃農?博士基建炸穿大虞》以241246字連載狀態呈現給大家,希望大家也喜歡這本書。
作者:芝士洋芋
時間:2025-12-26

渡魂鏢免費版

渡魂鏢這書寫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歡,作者陳夕化把人物、場景寫活了,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小說主人公是陳夕裴湘,《渡魂鏢》這本傳統玄幻 小說目前連載,寫了136162字!
作者:陳夕化
時間:2025-12-26

陳夕裴湘大結局

喜歡傳統玄幻小說的你,有沒有讀過這本《渡魂鏢》?作者“陳夕化”以獨特的文筆塑造了一個鮮活的陳夕裴湘形象。本書情節緊湊、人物形象鮮明,深受讀者們的喜愛。目前這本小說連載,趕快開始你的閱讀之旅吧!
作者:陳夕化
時間:2025-12-26

晚風吻過梧桐嶼全文

如果你喜歡青春甜寵類型的小說,那麼《晚風吻過梧桐嶼》將是你的不二之選。作者“掙夠一麻袋就娶老婆”以其獨特的文筆和生動的描繪爲讀者們帶來了一個充滿想象力的世界。小說的主角陸嶼蘇晚勇敢、聰明、機智,深受讀者們的喜愛。目前這本小說已經更新118883字,喜歡閱讀的你快來一讀爲快吧!
作者:掙夠一麻袋就娶老婆
時間:2025-12-26

晚風吻過梧桐嶼番外

如果你正在尋找一本充滿奇幻與冒險的青春甜寵小說,那麼《晚風吻過梧桐嶼》將是你的不二選擇。作者“掙夠一麻袋就娶老婆”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一個關於陸嶼蘇晚的精彩故事。本書目前已經連載,喜歡閱讀的你千萬不要錯過!
作者:掙夠一麻袋就娶老婆
時間:2025-12-26

同類推薦

修仙,但靠功德加點

喜歡閱讀東方仙俠小說的你,有沒有讀過這本備受好評的《修仙,但靠功德加點》?本書以林風爲主角,展開了一段扣人心弦的故事。作者“黃金鬆鼠熊”的文筆流暢且充滿想象力,讓人沉浸其中。目前這本小說已經連載,千萬不要錯過!
作者:黃金鬆鼠熊
時間:2025-12-26

林風最新章節

《修仙,但靠功德加點》是由作者“黃金鬆鼠熊 ”創作編寫的一本連載東方仙俠類型小說,林風是這本小說的主角,這本書已更新117577字。
作者:黃金鬆鼠熊
時間:2025-12-26

通天教主

東方仙俠小說《穿越洪荒通天,成爲了第十三祖巫》是最近很多書迷都在追讀的,小說以主人公通天教主之間的感情糾葛爲主線。紀龍作者大大更新很給力,目前連載,《穿越洪荒通天,成爲了第十三祖巫》小說175302字,喜歡看東方仙俠小說的寶寶們快來。
作者:紀龍
時間:2025-12-26

穿越洪荒通天,成爲了第十三祖巫後續

穿越洪荒通天,成爲了第十三祖巫這書寫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歡,作者紀龍把人物、場景寫活了,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小說主人公是通天教主,《穿越洪荒通天,成爲了第十三祖巫》這本東方仙俠 小說目前連載,寫了175302字!
作者:紀龍
時間:2025-12-26

楚離蘇挽月後續

小說《星逆九重闕》以其精彩的情節和生動的人物形象吸引了大量書迷的關注。本書由才華橫溢的作者“龍興聚寶”創作,以楚離蘇挽月的冒險經歷爲主線,展開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目前這本小說已經更新238056字,喜歡閱讀的你快來一讀爲快吧!
作者:龍興聚寶
時間:2025-12-26

星逆九重闕後續

《星逆九重闕》是一本引人入勝的東方仙俠小說,作者“龍興聚寶”以其細膩的筆觸和生動的描繪爲讀者們展現了一個充滿想象力的世界。本書的主角楚離蘇挽月深受讀者們的喜愛。目前這本小說已經連載,熱愛閱讀的你千萬不要錯過這場精彩的閱讀盛宴!
作者:龍興聚寶
時間:2025-12-26

熱門推薦

欲望江湖路大結局

《欲望江湖路》由江東飛鳥所撰寫,這是一個不一樣的故事,也是一部良心都市生活著作,內容不拖泥帶水,全篇都是看點,很多人被裏面的主角魏雲楊若蘭所吸引,目前欲望江湖路這本書寫了311972字,連載。
作者:江東飛鳥
時間:2025-11-07

蘇晨最新章節

精選的一篇末世小說《末世降臨:夢中奇書教我修仙》,在網上的熱度非常高,小說裏的主要人物有蘇晨,作者是不愛吃面西瓜,無錯版非常值得期待。《末世降臨:夢中奇書教我修仙》這本末世小說目前連載,更新了127328字。
作者:不愛吃面西瓜
時間:2025-10-07

造孽!短命鬼成了她正緣後續

如果你喜歡宮鬥宅鬥類型的小說,那麼《造孽!短命鬼成了她正緣》絕對值得一讀。小說中精彩的情節、鮮活的角色以及深入人心的故事,都會讓你沉浸其中,難以自拔。目前,這本小說已經完結,總字數已達2094968字,喜歡閱讀的你,千萬不要錯過。
作者:甜桃酥酥
時間:2025-10-08

蘇暖陸廷淵最新章節

《陸總你的寵溺超標了》中的蘇暖陸廷淵是很有趣的人物,作爲一部豪門總裁風格小說被駱長楓描述的非常生動,看的人很過癮。“駱長楓”大大已經寫了107346字。
作者:駱長楓
時間:2025-11-13

蘇凝華蕭執後續

口碑超高的古代言情小說《重生之寵妃天下》,蘇凝華蕭執是劇情發展離不開的關鍵人物角色,“苦薄荷”作者大大已經賣力更新了150367字,本書連載。喜歡看古代言情類型小說的書蟲們沖沖沖!
作者:苦薄荷
時間:2025-11-12

陸時嶼嫚嫚後續

男女主角是陸時嶼嫚嫚的完結精品短篇小說《我在救贖文裏反套路》是由作者“青梧”創作編寫,喜歡看精品短篇小說的書友們速來,目前這本書已更新10705字。
作者:青梧
時間:2025-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