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晨五點,天還未亮。

安全屋的地下訓練場裏,白熾燈將空間照得如同白晝。這是一個約兩百平米的空曠區域,地面鋪着專業的減震墊,四周牆上固定着各種訓練器械——沙袋、攀岩牆、戰術障礙,甚至還有一個模擬射擊靶道。

溫以寧穿着林瀾給她的訓練服,深灰色的運動套裝,材質輕薄但堅韌。她站在場地中央,調整着呼吸。空氣裏有淡淡的橡膠和汗水混合的氣味。

林瀾在她面前兩米處站定,同樣穿着訓練服,但腰間多了一條戰術腰帶,上面掛着一些以寧看不懂的工具。她的站姿很放鬆,但以寧能感覺到那種放鬆下的絕對警覺——就像獵豹在撲食前的靜止。

“第一課,”林瀾開口,聲音在空曠的訓練場裏回響,“不是如何戰鬥,而是如何不戰鬥。”

她走近一步,目光如掃描儀般掃過以寧全身。

“普通人遇到危險時,第一反應是什麼?”

以寧想了想:“跑?”

“錯。”林瀾搖頭,“是僵住。大腦在極度恐懼時會短暫空白,身體會僵直,俗稱‘嚇傻了’。這段時間從三秒到十秒不等,足夠一個訓練有素的人制服你。所以第一課,就是克服這種本能。”

她走到牆邊,按下一個按鈕。天花板上的音響突然爆發出刺耳的警報聲,紅光閃爍,整個空間瞬間變得混亂可怖。

以寧的心髒猛地一縮,呼吸停滯。

“呼吸!”林瀾的聲音穿透警報,“深呼吸,數數,一、二、三——”

以寧強迫自己吸氣,再緩慢吐出。警報聲還在繼續,但她的心跳逐漸平穩。

“好。”林瀾關掉警報,“記住這種感覺。恐懼來臨時,先控制呼吸。氧氣進入大腦,你才能思考。思考,才能活命。”

接下來是兩個小時的體能基礎訓練。平板支撐、深蹲、波比跳……林瀾的要求嚴苛到近乎無情,每一個動作都必須標準,每一次堅持都必須到極限。以寧的汗水浸透了訓練服,頭發黏在額前,肌肉在尖叫抗議。

但她沒有喊停。

每當她覺得自己撐不下去時,就想起昨天在書房裏對霍臨淵說的話——“讓我分擔一點”。如果連這點訓練都承受不了,她還有什麼資格說分擔?

“休息五分鍾。”林瀾終於說。

以寧癱坐在墊子上,大口喘氣。林瀾遞來一瓶電解質水,她接過來時手都在抖。

“你比我想象中堅韌。”林瀾在她旁邊坐下,也喝了口水,“很多人在第一天的體能階段就會放棄。”

“我沒……沒得選。”以寧喘着氣說。

“不,你有的選。”林瀾看向她,“霍先生給了你選擇。離開,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繼續過你原本的生活。但你選擇了留下。”

以寧沒有回答,只是喝水。

“爲什麼?”林瀾問。

這個問題讓以寧沉默了更久。訓練場裏只有她粗重的呼吸聲和遠處空調的低鳴。

“因爲……”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我不想讓他再一個人了。”

林瀾看着她,眼神裏有種復雜的情緒一閃而過,然後歸於平靜。

“好理由。”她站起身,“休息時間結束。第二課,環境感知。”

---

環境感知訓練比體能更折磨人。

林瀾帶着以寧在訓練場裏模擬各種場景——咖啡廳、地鐵站、商場、停車場。每個場景都有“隱藏的威脅”,可能是某個“路人”的異常舉動,可能是環境裏某個不協調的細節,可能是時間、地點、人物的某種錯誤組合。

“那個人,”林瀾指着模擬咖啡廳角落裏一個看報紙的男人,“問題在哪裏?”

以寧仔細觀察。男人大約五十歲,穿着普通,喝着咖啡,似乎一切正常。但……

“他的報紙拿反了。”以寧說。

“還有呢?”

“現在是上午九點,但他點的是濃縮咖啡,而且已經喝了兩杯。正常這個時間喝濃縮咖啡的人不會這麼頻繁續杯,除非他需要保持極度清醒。”

“還有?”

以寧皺眉,繼續觀察。男人的左手一直放在桌下,右手翻報紙的動作有些僵硬,視線每隔幾秒就會掃過門口。

“他在等什麼人,或者防着什麼人來。”她不確定地說。

“正確。”林瀾點頭,“但他不是在等目標,而是在確認目標是否出現。你看他的鞋——”

以寧看向男人的腳。他穿了一雙黑色的皮質休閒鞋,但鞋底邊緣沾着些許暗紅色的泥土。巴黎這幾天沒有下雨,市內也沒有這種顏色的土壤。

“他今早去過郊區,或者……某個特定的地方。”以寧說。

林瀾按下遙控器,模擬場景消失,訓練場恢復空曠。

“很好。”她說,“你很有天賦。大多數人需要幾周才能達到這種觀察力。”

“這很重要嗎?”以寧問,“在真實情況下,我真的有時間觀察這麼多細節嗎?”

“在真實情況下,這些觀察是本能。”林瀾的語氣嚴肅,“就像你現在走路時不會思考‘先邁左腳還是右腳’一樣,經過足夠訓練,危險感知會成爲你的第二本能。你會‘感覺’到不對勁,然後大腦才會分析爲什麼不對勁。”

她走到訓練場中央,示意以寧跟上。

“現在,閉上眼睛。”

以寧照做。眼前一片黑暗,其他感官被放大。她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能感覺到空氣流動,能聞到墊子淡淡的橡膠味。

“告訴我,”林瀾的聲音從她左側傳來,“這個房間裏,除了我們兩個,還有誰?”

以寧集中注意力。遠處空調的嗡鳴,通風口的細微氣流,還有……很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從她右後方傳來。

“三個人。”她說,“你,我,還有右後方大約十米處的人。”

她睜開眼睛,轉身。訓練場的陰影裏,凱爾站在那裏,微微頷首。

“很好。”林瀾說,“但還不夠好。凱爾是在你閉眼前就進來的,你本應該聽見開門聲。”

以寧愣住。她確實沒聽見。

“在安全環境下,人的感官會放鬆。但在危險環境裏,你必須時刻保持這種警覺。”林瀾走到牆邊,按下另一個按鈕,“接下來是壓力測試。”

燈光突然變暗,只留下幾盞紅色的應急燈。警報聲再次響起,這次還混雜着人群的尖叫聲、玻璃破碎聲、急促的腳步聲。幾個穿着黑衣的“攻擊者”從不同方向沖進訓練場

“找出出口!”林瀾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不要被抓住!”

以寧的大腦空白了一秒。然後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一、二、三——

觀察。左邊兩個攻擊者,右邊一個,正前方也有。後方是牆,沒有退路。但她記得訓練場的布局,東南角有個應急通道,平時鎖着,但模擬場景中可能會……

她向右前方沖去,不是直線,而是之字形。一個攻擊者伸手抓她,她矮身躲過,繼續前沖。前方那個攻擊者已經近在咫尺,她突然轉向,沖向左側的攀岩牆,抓住最低的支點翻身躍上。

攻擊者顯然沒料到這個動作,愣了一瞬。就這一瞬,以寧已經從牆上跳下,落地翻滾,起身時已經到了東南角。

應急通道的門果然虛掩着。

她沖進去,門在身後關閉,將混亂隔絕。

通道裏一片黑暗,只有安全出口標志泛着綠光。以寧靠在牆上,心髒狂跳,汗水順着鬢角滑落。黑暗中,她的其他感官變得異常敏銳——她能聽見自己隆隆的心跳,能聞見通道裏淡淡的黴味,能感覺到牆壁粗糙的質感。

然後,她聽見了另一個聲音。

很輕的腳步聲,從通道深處傳來。

以寧的呼吸停滯。她慢慢蹲下,盡量縮小目標,同時眼睛適應黑暗,尋找可用的武器或掩體。通道裏空無一物,只有牆角堆着幾個廢棄的紙箱。

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屏住呼吸,計算着距離。五米、三米、兩米——

一道手電筒的光突然亮起,刺得她睜不開眼。

“反應合格,但判斷失誤。”

是林瀾的聲音。

光線下移,以寧看見林瀾站在通道另一頭,手裏拿着手電筒。

“這個通道是死路。”林瀾走近,“你把自己進了絕境。在真實情況下,外面的人只需要守住這個門,你就無處可逃。”

以寧站起來,腿還有些軟:“那我應該怎麼做?”

“不應該進來。”林瀾關掉手電筒,訓練場的燈光重新亮起,“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進入封閉空間是最後的選擇。你應該往人多的方向跑,制造混亂,利用環境——咖啡廳的話就掀桌子,商場的話就觸發火警,停車場的話就砸車報警器。”

“可是訓練場裏沒有那些……”

“所以你要學會想象。”林瀾看着她,“在任何環境下,迅速找到可用的資源和逃生路徑。這需要大量的模擬訓練,也需要一點……創造力。”

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霍先生說過,你有藝術家的想象力。也許這能成爲你的優勢。”

聽到霍臨淵的名字,以寧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昨天在書房裏,他蒼白的臉,鎖骨下的繃帶,還有那個輕得幾乎感覺不到的擁抱。

“他……”以寧猶豫了一下,“霍臨淵以前也受過這種訓練嗎?”

林瀾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那是非常短暫的猶豫,但以寧捕捉到了。

“霍先生的訓練,比這個嚴苛得多。”林瀾最終說,“他十五歲被送到海外,接受的不僅是商業教育,還有……生存教育。那些年,他學會了如何在任何環境下活下來,如何識別威脅,如何保護自己,以及如何保護重要的人。”

她的語氣很平淡,但以寧聽出了那平淡之下的沉重。

“那些訓練……”以寧輕聲問,“會受傷嗎?”

林瀾沒有直接回答。她轉身走向訓練場出口:“上午的訓練到此爲止。下午兩點繼續,內容是基礎防衛術。現在,去洗澡,吃飯,休息。你的肌肉需要恢復。”

---

午後的陽光透過安全屋餐廳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以寧洗完澡換了淨衣服,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午餐。廚師準備的餐點營養均衡但口味清淡,雞肉、西蘭花、糙米飯,配一杯蛋白質昔。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充分咀嚼,因爲林瀾說“進食時也要保持警覺”。

餐廳裏只有她一個人。偌大的空間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咀嚼聲。她看向窗外,庭院裏的櫻花樹在微風中搖曳,花瓣飄落如雪。

這個安全屋就像一個精心打造的繭,安全、舒適、與世隔絕。但繭的外面,是真實的世界,是霍振和顧文軒的陰謀,是“黑水商會”的威脅,是霍臨淵正在獨自面對的風暴。

她想起訓練時林瀾的話——“霍先生的訓練,比這個嚴苛得多。”

那些年,他一個人在海外,經歷了什麼?那些舊傷,那些沉默,那些她無法想象的嚴苛訓練……都是爲了今天,爲了有能力保護他想保護的人嗎?

包括她。

餐後,以寧沒有立刻回房間休息。她走出餐廳,在安全屋裏隨意走動。這裏比她想象中更大,地下有兩層,地上三層。她不敢去可能有重要設備的區域,只是在公共區域探索。

健身房、影音室、小型圖書館,甚至還有一個玻璃陽光房,裏面種滿了綠植。陽光透過玻璃頂灑下,空氣裏有溼潤的泥土和植物的氣息。以寧在藤椅上坐下,閉上眼睛,讓陽光溫暖她的臉頰。

這樣安靜的時刻,反而讓思緒更加清晰。

昨天在書房裏,霍臨淵說:“我是霍氏集團的掌權人,也是‘深藍資本’的實際控制人……同時,我與某些國際組織有關系,負責一些……特殊的情報和金融監控任務。”

那些身份,那些責任,那些危險。

而她,一直活在自己想象出來的委屈裏——委屈他的沉默,委屈他的疏遠,委屈他好像不在乎她。卻從沒想過,他的沉默可能是保護,疏遠可能是犧牲,不在乎……可能是最深的在乎。

眼淚毫無預兆地滑落。

不是悲傷,而是一種遲來的、沉重的心疼。

“這裏陽光很好,對嗎?”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以寧猛地睜眼,轉身。霍臨淵站在陽光房門口,手裏拿着一個文件夾。他已經換下了昨天的襯衫,穿了一件淺灰色的羊絨衫,看起來比昨天放鬆一些,但臉色依然蒼白。

“你……”以寧迅速擦掉眼淚,“你怎麼在這裏?”

“來拿份文件。”霍臨淵走進來,在另一張藤椅上坐下,與她隔着一張玻璃小桌,“林瀾說你上午訓練很認真。”

“她告訴你了?”

“每天的訓練報告都會匯總給我。”霍臨淵翻開文件夾,但沒有看,“這是規矩。”

以寧注意到他的左手動作依然有些僵硬,肩膀微微前傾,那是保護受傷側的本能姿勢。

“你的傷……好些了嗎?”她問。

“好多了。”霍臨淵回答得很簡潔,然後轉移話題,“下午的防衛術訓練,可能會有些肢體接觸。如果你覺得不適,可以告訴林瀾調整。”

“我會適應的。”以寧說,“林瀾說,你有藝術家的想象力,也許能成爲我的優勢。”

霍臨淵抬眼看向她,眼神裏有某種柔和的東西一閃而過。

“她說的沒錯。”他說,“戰鬥不只是力量對抗,也是心理博弈。你的觀察力和創造力,在某些情況下會比純粹的力量更有用。”

陽光房裏安靜下來。只有植物細微的呼吸聲,和遠處隱約的城市噪音。

“霍臨淵。”以寧輕聲叫他的名字。

“嗯?”

“你當年接受訓練的時候……害怕過嗎?”

這個問題讓霍臨淵沉默了。他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櫻花樹,看着花瓣在風中旋轉飄落。

“害怕過。”他最終說,聲音很輕,“尤其是最開始的時候。十五歲,被送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語言不通,文化不同,訓練嚴苛到……經常覺得自己會死在那裏。”

以寧的心髒抽緊。

“但後來明白了,”霍臨淵繼續說,“那些訓練不是爲了折磨我,而是爲了讓我在未來的某一天,有能力保護我必須保護的東西。包括霍氏集團,包括……我在乎的人。”

他在乎的人。

以寧的手指微微收緊。

“那些傷,”她看着他的肩膀,“都是訓練留下的嗎?”

“一部分是。”霍臨淵沒有隱瞞,“一部分是後來的……工作留下的。這個世界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和平,有些暗處的戰爭,普通人永遠不會知道。”

“你參與那些戰爭嗎?”

“以我的方式。”霍臨淵說,“用金融手段切斷恐怖組織的資金鏈,用情報網絡阻止非法交易,用技術追蹤跨國犯罪。這些事不能見光,但必須有人做。”

他說的很平淡,但以寧聽出了那平淡之下的重量。這些年,他不僅僅是一個企業家,更是一個在暗處守護某種秩序的人。

而她,曾經那麼幼稚地埋怨他不夠關注她。

“對不起。”她突然說。

霍臨淵轉頭看她,眉頭微蹙:“爲什麼道歉?”

“爲我曾經的不理解。”以寧的聲音有些哽咽,“爲我曾經覺得你不在乎我,爲你做了那麼多,我卻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霍臨淵看着她,眼神深邃。陽光透過玻璃在他眼中折射出細碎的光。

“你不用道歉。”他說,“相反,我應該道歉。我用自以爲對的方式保護你,卻忽略了你的感受,忽略了你也需要被尊重、被信任、被當成平等的夥伴。”

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寧寧,你比我勇敢。你敢直面恐懼,敢要求真相,敢走進這個你完全陌生的世界。而我……我習慣了獨自承擔,忘記了怎麼向別人敞開心扉。”

這是第一次,他以如此直接的方式表達自己。

以寧的眼淚又涌上來,但她強忍着沒有讓它落下。

“那我們扯平了。”她努力讓聲音平穩,“從今天開始,我學着理解你的世界,你學着……讓我走進你的世界。可以嗎?”

霍臨淵看了她很久。陽光在他臉上移動,從額頭到下頜,照亮他眼中那些復雜的、深沉的情緒。

然後,很輕地,他點了點頭。

“好。”

只有一個字,但以寧聽出了那個字裏包含的承諾。

陽光房裏再次安靜下來,但這次的安靜不同,不再是隔閡的沉默,而是一種……默契的寧靜。

霍臨淵看了看表:“你該去準備下午的訓練了。林瀾很嚴格,遲到會有懲罰。”

以寧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停下,回頭。

“你下午會在這裏嗎?”

“我會在書房處理工作。”霍臨淵說,“但如果你需要……訓練結束後,可以來書房找我。有些關於季昀畫展的資料,你可能需要看看。”

這是邀請。隱晦的,但確鑿的。

以寧的嘴角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好。”

她離開陽光房,走向自己的房間。走廊裏很安靜,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裏回響。但她不再覺得這裏是一個冰冷的繭,而是一個……起點。

一個她走向他的世界,而他走向她的世界的起點。

下午兩點,訓練場。

林瀾已經在那裏等待。她換上了更寬鬆的訓練服,腰間依然系着戰術腰帶。

“下午的內容是基礎防衛術。”她說,“不是要讓你變成格鬥專家,而是讓你在被攻擊時,有能力爭取逃脫的時間。”

她演示了幾個動作——如何掙脫手腕被抓,如何應對正面撲擊,如何利用對方的力量反制。每個動作都簡潔高效,沒有任何花哨。

“現在,我們實戰練習。”林瀾說,“我會模擬攻擊,你嚐試運用剛才學的技巧。記住,目標是逃脫,不是戰勝。”

第一次練習,以寧幾乎立刻被制服。林瀾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大,她甚至沒看清動作就被按倒在地。

“再來。”林瀾鬆開她。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以寧一次次被摔倒,又一次次爬起來。墊子很軟,但摔多了依然會疼。她的手臂、肩膀、後背都在抗議,但她咬緊牙關,繼續。

“你的問題是想太多。”林瀾在又一次將她制服後說,“你在思考‘該用哪個動作’,而不是‘本能反應’。在真實攻擊中,你沒有思考時間。動作必須成爲本能。”

“怎麼才能成爲本能?”以寧喘着氣問。

“重復。”林瀾拉她起來,“直到你的肌肉記住,直到你的神經反應快過你的思考。再來。”

又一次。這次林瀾從側面撲來,以寧下意識地側身,用手臂格擋,同時用腳絆對方的下盤。動作很生澀,但確實運用了剛才學的技巧。

林瀾順勢倒地,然後翻身站起。

“很好。”她的聲音裏有一絲贊許,“第一次成功運用。記住這種感覺。”

訓練繼續進行。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以寧的汗水滴在墊子上,形成深色的斑點。她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肌肉在尖叫,但她的眼神越來越亮。

她開始“感覺”到林瀾的節奏,開始預判動作,開始本能地做出反應。雖然大多數時候依然會被制服,但偶爾會有一次成功的格擋或逃脫。

訓練結束時,以寧幾乎站不穩。

林瀾遞來毛巾和水:“今天到此爲止。你的進步比預期快。明天繼續。”

以寧接過毛巾,擦着臉上的汗。她的全身都在疼,但心裏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林教官,”她問,“霍臨淵……他當年學這些,學了多久?”

林瀾收拾裝備的動作頓了一下。

“霍先生的訓練強度是你的三倍,時間是你的五倍。”她說,“而且他學的不只是防衛,還有攻擊、戰術、武器使用、情報分析……他在海外待了八年,前五年都在接受各種訓練。”

八年。以寧算了一下,十五歲到二十三歲,他人生的黃金成長期,都在學習和訓練如何生存,如何戰鬥,如何保護。

“所以他現在那麼……”她找不到合適的詞。

“強大?”林瀾替她說,“是的。但也付出了代價。有些代價,是看不見的。”

她說完,拿起裝備離開訓練場。

以寧獨自站在那裏,汗水還在不斷滲出。她想起陽光房裏霍臨淵說的那些話——“有些暗處的戰爭,普通人永遠不會知道。”

而她,即將走進那個世界。

她走出訓練場,回到自己房間。洗完澡後,她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的身體。手臂和肩膀有青紫的痕跡,膝蓋擦破了皮,後背的肌肉緊繃酸痛。

但她看着這些痕跡,第一次感覺到某種力量。

這不是受傷,這是成長。

她換了衣服,看了看時間——下午五點。離晚餐還有一小時。

想起霍臨淵的邀請,她走出房間,走向三樓書房。

金屬門滑開時,霍臨淵正站在世界地圖前,背對着她。他換了件深藍色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受傷的手臂上依然纏着繃帶,但從動作看似乎靈活了一些。

“來了。”他沒有回頭,“桌上有文件,關於季昀畫展的重新安排方案,還有塞巴斯蒂安提供的安全建議。你看看,有什麼想法。”以寧走到工作台前。文件很厚,有場地平面圖、安保布置方案、賓客名單審核流程,甚至還有應急預案。

她翻開第一頁,開始閱讀。

書房裏很安靜,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和電子屏幕數據流動的輕響。霍臨淵繼續看着地圖,偶爾在平板上記錄什麼。兩個人各自專注,卻又共享着這個空間。

這就是他說的“夥伴”嗎?以寧想。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不是甜言蜜語的浪漫,而是這樣——在同一個空間裏,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卻又知道對方在那裏。

很平淡。

但對她來說,比任何浪漫都珍貴。

因爲這是他真實的世界,而她現在,終於站在了這個世界裏。

哪怕只是邊緣。

哪怕前路依然艱難。

但她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而她知道,他不會讓她獨自走完剩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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