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
被全家跟全村人認定爲爛泥扶不上牆。
又不知道跑哪鬼混了的陳峰。
正拎着用樹葉包好的兔肉和一個沉甸甸的。
裏面不斷蠕動的布袋。
快步走在通往石門鎮的路上。
這些可都是他跟孩子們一下午的收獲。
必須賣出個好價錢。
他也想搞清楚這個商機有沒有可持續發展的可能。
鎮上比石頭溝熱鬧的多。
也有了零零散散的個體工商戶。
這可不是前幾年那種挑着擔子。
到處躲避公社稽查隊的腳夫。
而是正兒八經申請了牌照的“個體工商戶”。
當然,數量稀少,並且都是有後台的。
陳峰先去了農副產品收購站。
詢問兔皮跟兔肉的收購價格。
這年頭兔肉價格很低。
兔皮更是按殘次品算。
全部加起來也沒幾個錢。
他沒賣肉,只把幾張品相不算好的兔皮給低價處理了。
總共換了三塊錢。
然後又找到了鎮上唯一的一家藥材鋪。
鋪子店面不大。
門口掛着石門鎮國營藥局的招牌。
裏面光線有些昏暗。
空氣中彌漫着濃鬱的中草藥味。
陳峰將那個正在蠕動的布袋放在櫃台上。
詢問道:“老板,收藥材嗎?”
留着山羊胡,戴着老花鏡的藥材鋪負責人走了出來。
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陳峰一陣。
隨後才疑惑的打開布袋看了看。
頓時被嚇的往後一仰脖子。
倒吸一口涼氣道:“嚯!這麼多大黑蜈蚣?
居然還是活的!”
“對,品相都不錯,大條,活性好。”陳峰鎮定的說。
老板拿起鑷子,小心翼翼的夾起一條。
放在白熾燈下仔細看了看。
陳峰敏銳的觀察到,對方微微眯了眯眼。
“小夥子,你哪弄的這麼多黑蜈蚣?”
“山裏抓的,抓了一個下午,老板你收麼?”
“嗯。。。這東西怕是不好收呀。。。”老板眯着眼。
然後漫不經心的說:“雖說現在開始搞個體經濟了。
但我們是國營的藥材鋪。
不能對個人收藥材。
得你們生產大隊出證明。
這玩意。。。這玩意怕是收不了。”
“是嗎?”陳峰也不囉嗦。
拿起裝蜈蚣的布袋子就要離開。
老板見狀趕忙攔住他。
苦笑着搖搖頭說:“小夥子咋這麼沉不住氣呢。
你弄這麼多黑蜈蚣怕是不好處理。
鄉裏鄉親的,我冒個險幫幫忙。”
說着,報了一個比陳峰預期低很多的價格。
陳峰皺眉:“老板,這個品相的黑蜈蚣。
在縣裏甚至市裏的藥材市場。
可不是這個價。”
老板呵呵一笑。
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鏡。
“小夥子懂得還挺多。
那你咋不去縣裏賣呢?
路費不要錢?
時間不是成本?
我這小本經營,這個價格已經相當不錯了。”
陳峰知道他說的是實情。
石門鎮交通不便,信息閉塞。
這就是底層面臨的現實。
他沉吟了一下,退而求其次。
說道:“老板這樣,錢少點就少點。
我不要錢,您給我換成票證行不行?
最好是。。。全國糧票。”
他現在最缺的不是那幾毛幾塊錢。
而是能穩定換取糧食的硬通貨!
全國糧票比地方糧票價值高的多。
可以在全國範圍內使用。
某種情況下比現金更好用。
老板聞言。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上下打量了陳峰幾眼。
臉上露出帶着幾分譏誚的笑容:“呵!你小子!
心思還挺活絡!
還知道全國糧票現在值錢?
我要是搞的到全國糧票。
自己不會去市場上換好東西?
還留在這裏讓你賺差價?
想的真美!不誠心嘛!”
老板斷然拒絕,把布袋往陳峰面前一推。
“就這個價,要賣就賣。
不賣拿走,別耽誤我做開門做生意。”
陳峰看着對方那副吃定自己的模樣。
心裏一陣憋悶。
但也無可奈何。
這就是現實!
藥材生意渠道爲王。
沒有銷路,再好的東西也只能爛在手裏。
或者被層層剝削,以一個白菜價賣出。
他默默的收起裝滿蜈蚣的布袋。
轉身走出了藥材鋪。
第一次嚐試,似乎出師不利。
摸了摸褲兜裏賣兔皮的錢。
以及這一布袋活蹦亂跳的珍貴“藥材”。
陳峰眼中卻沒有絲毫氣餒。
路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石門鎮上不行,那就想辦法去縣裏!
藥材鋪不收,那就另找門路!
他就不信了。
憑借着重生幾十年的經驗跟見識。
自己還能被這點困難卡住!
就在他準備離開,先回村再作打算時。
目光無意間掃過藥材鋪裏那一個個裝着各式藥材的小抽屜。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在腦海裏閃過!
賣不掉黑蜈蚣也換不到理想的票證。
那我爲什麼不直接換成我需要的東西?
也就是以物易物?
他趕忙轉身。
再次踏進了那家彌漫着藥香的鋪子。
藥材鋪老板正在清點庫存。
看到去而復返的陳峰。
態度有些不耐煩:“你怎麼又回來了?
說了就那個價,要不你去農貿收購站問問。
看看誰能把你的黑蜈蚣當藥材收!”
“老板!”陳峰打斷他。
臉上擠出一個略顯憨厚又帶着點無奈的笑容。
“我不要糧票了,錢也可以不收。
您看。。。我能不能直接用這些蜈蚣。
跟您換點別的藥材?”
“換藥材?”老板先是一愣。
隨後疑惑的打量着陳峰。
“你小子又想搞什麼名堂?
你要藥材啥?你懂這個?”
陳峰早就想好了說辭。
他先是嘆了口氣。
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窘迫。
“不瞞您說老板。
我家那口子。。。身子弱。
常年暈車,特別容易中暑。
別說坐汽車了。
就是坐個驢車來趟鎮上,都能暈的天旋地轉。
回來好幾天緩不過勁。
您看我這。。。好不容易抓點黑蜈蚣,也賣不上價。
脆換點解暑,防暈車的藥材回去。
給她備着。
總比砸手裏強,您說是不是?”
他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將一個心疼老婆卻囊中羞澀的農村漢子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老板聽完,臉上的不耐煩消散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古怪的神色。
他嘖嘖兩聲。
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說道:“嘿!沒看出來啊。
你小子。。還是個知道疼老婆的?
在咱們這石門鎮上,可真算是個稀罕事!”
陳峰心中苦笑不已。
自己疼老婆?
在今天之前。
他陳峰明明就是個讓老婆“疼”的混賬東西!
這話聽着真是莫大的諷刺。
但他臉上只能維持着那副“憨厚”的笑容。
今天必須把手裏的黑蜈蚣交易出去。
主要這玩意有毒,放在手裏容易出事。
所以也就只能靈活變通了。
而且他的新計劃如果能成。
應該是條好的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