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林清妍開着白色寶馬駛入江城最繁華的“星河灣”商業區時，天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春天的晚風本應溫柔，她此刻只覺得刺骨。
車載電台裏放着過時的情歌，她煩躁地切掉音樂，目光在停車場尋找空位。
這裏是江城名流雲集之地，各式豪車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閃閃發光，她那輛略顯陳舊的寶馬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等等，那個位置……”林清妍注意到一個靠近噴泉的絕佳車位，正要轉彎駛入，眼前的一幕卻讓她停下了動作。
一輛布加迪Chiron像暗夜中的王者般停在那裏，流暢的線條在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
更吸引眼球的不是車，而是車旁圍繞的四個女人，一個個身材，穿着貼身短裙，曲線畢露，其中一個正靠在車頭擺姿勢，另一個半蹲着從側面拍攝。
“哎呀，你屁股再翹一點嘛，這個角度顯腿長！”一個燙着浪的紅發女郎指揮道。
“你說車主到底是誰啊？這種車整個江城也沒幾輛吧？”
一個穿着銀色亮片裙的女人邊拍照邊問，她的水蛇腰在燈光下扭動，像一條靈活的鰻魚。
“管他是誰，能開這種車的身價至少百億起步！”
紅發女郎撫摸着布加迪的車身，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芒，“要是能認識車主，哪怕只是一夜……”
林清妍咬緊嘴唇，她本想在布加迪旁邊停下，那裏還有個空位。
只是想到這幾個女人可能會有什麼反應，她猶豫了。
然而，整個停車場只剩下那一個位置，她今天必須在這裏見一個重要客戶。
深吸一口氣，林清妍握緊方向盤，慢慢轉向那個空位。
她的駕駛技術其實很好，曾經開過豪車，可現在這輛寶馬3系的方向盤對她來說陌生又笨重。
車子平穩地停進了空位，與布加迪之間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至少有一米遠。
可就在她熄火準備下車時，那群女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了過來。
“喂！你小心點！”紅發女郎立刻沖了過來，她的高跟鞋在柏油路上發出刺耳的“噠噠”聲，“離遠點不行嗎？非要停在這兒？”
林清妍推開車門，修長的腿剛踏出車外，就感到一陣無形的壓迫感。
四個女人已經將她半包圍起來，個個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鄙夷。
“開個破寶馬還停這麼近，刮到了你賠得起嗎？”銀色亮片裙的女人上下打量着林清妍，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她的臀部豐滿得誇張，像兩顆熟透的蜜桃，此刻正因爲情緒激動而微微顫抖。
林清妍今天穿着一身簡約的白色西裝，長發隨意扎成低馬尾，素面朝天卻難掩五官的精致。
她曾幾何時也是江城社交圈的名媛，出席任何場合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
可如今，林家內憂外患，資金鏈隨時可能斷裂，她不得不賣掉心愛的法拉利，換成了這輛二手寶馬。
“我停得很規範，離……這輛車足夠遠。”林清妍強壓着怒火，聲音卻有些發顫。
“足夠遠？”一個染着淺金色頭發的女人冷笑，“你知道這是什麼車嗎？布加迪Chiron！隨便蹭掉點漆，你那輛破寶馬賣了都不夠賠！”
林清妍當然知道。
“又不是你的車，你激動什麼？”她盡量保持冷靜，可聲音中的顫抖越來越明顯。
紅發女郎走近一步，香水味刺鼻得讓林清妍想後退。
她嗤笑一聲，“別是來釣金龜婿的吧？”
銀色亮片裙的女人挺了挺豐滿的，“要是讓車主看到有輛破寶馬停在他的車旁邊，影響心情，你擔待得起嗎？”
林清妍感覺眼眶發熱，如今連這些不知哪來的外圍女都能隨意羞辱她。
“怎麼不說話了？心虛了？”淺金色頭發的女人得寸進尺，“要我說，開這種車的人就不該來這種高檔地方，拉低整個停車場的檔次。”
“就是，看她的車，少說也有五年了吧？漆面都暗淡了。”第四個一直沒說話的女人開口了，她有一雙細長的丹鳳眼，嗓音尖利，“趕緊開走，別在這兒礙眼。”
林清妍的手在顫抖。
紅發女郎幾乎是在吼，“我們是好心提醒你，可你委屈上了？
你知道這車多少錢嗎？三千萬！三千萬！把你賣了都不值這個價！”
林清妍想到江鶴，她必須盡快爲江鶴生下一個孩子，讓林家重現輝煌，甚至更上一層樓。
此刻，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渴望江鶴的出現，渴望江家的權勢能爲她撐腰。
一旦江家注資，林家重現輝煌，她也要買一輛布加迪，讓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好好看看！
林清妍幻想着自己開着一輛紅色布加迪，在這些女人面前緩緩停下，看她們目瞪口呆的樣子，看她們卑躬屈膝地討好。
手機震動起來，是助理小周發來的信息：“林總，王總已經到了，在‘雲端’餐廳3號包廂等您。”
林清妍迅速補妝。
她深呼吸幾次，努力讓情緒平復，拎起包，走向商業區中心的“雲端”餐廳。
走進“雲端”餐廳，侍者恭敬地爲她引路。
這裏的環境優雅安靜，鋼琴曲如水般流淌。
林清妍調整呼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自信從容。
在包廂門口，她最後看了一眼走廊鏡子中的自己，除了微紅的眼眶，看起來還算得體。
她推開門，臉上掛起職業性的微笑。
“王總，抱歉讓您久等了。”
坐在窗邊的中年男人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
“林小姐，不是我不幫忙，現在市場環境確實不好。”王總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再考慮考慮，下周給你答復。”
這已經是林清妍這周聽到的第三次“考慮考慮”了。她知道，所謂的考慮，很可能就是委婉的拒絕。
她給江鶴生孩子的事，可不能到處宣傳，江家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除非她順利產子，否則不會提前給林家什麼好處。
離開餐廳時，停車場裏的車少了一些，那輛布加迪Chiron依然在那裏，像一座沉默的紀念碑，見證着財富與貧窮之間的鴻溝。
那群女人居然還在，只是從四個變成了六個，又多了兩個同樣打扮妖豔的同伴。
她們似乎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仍不死心，輪流在車前拍照。
“喲，又見面了。”紅發女郎這次沒有大聲嚷嚷，而是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語氣說，“怎麼，苦着臉，沒有釣到金龜婿？”
林清妍沒有回應，徑直走向自己的車。
她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跟着她，評頭論足，竊竊私語。
就在她要上車時，銀色亮片裙的女人提高音量：“姐妹們，你們猜我剛才看到什麼了？
她是從‘雲端’出來的，江城最貴的餐廳之一。”
“真的假的？她能吃得起‘雲端’？”淺金色頭發的女人誇張地捂住嘴，“不會是去應聘洗碗工吧？”
一陣刺耳的笑聲在停車場回蕩。
林清妍猛地關上車門，將那些聲音隔絕在外。
可隔絕不了的是心中翻騰的屈辱和憤怒。
她發動汽車，踩下油門，寶馬發出低沉的轟鳴，駛離了這個讓她備受羞辱的地方。
後視鏡裏，那些女人越來越小，最後變成模糊的光點，那輛布加迪在燈光下依然耀眼。
開上主道後，林清妍才發現自己一直在顫抖。
她找了個路邊停車位，再次趴在方向盤上，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手機響了，是唐霜打來的。
“妍妍，談得怎麼樣？”唐霜的聲音疲憊而期待。
“還好，王總說考慮考慮。”林清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妍妍，委屈你了！”
“沒有委屈，我是林家人。”林清妍簡短地回答。
“妍妍。”母親的聲音帶着哽咽，“你太要強了，林家沒有那麼糟糕，是你父親給你太多壓力了。”
“沒事的，媽。”林清妍強顏歡笑，“我錦衣玉食那麼多年，應該給林家做些貢獻。”
掛斷電話後，她看着車窗外的江城夜景。
她想起那群女人對布加迪車主的猜測，想起她們眼中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渴望。
那種眼神，她曾經在許多圍繞在她身邊的人眼中見過。
當林家輝煌時，她是衆人追捧的公主，當林家沒落時，那些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態炎涼。”林清妍喃喃自語，啓動車子，匯入夜晚的車流。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後不久，楚峰來到了那輛布加迪Chiron旁。
那群女人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直到他用鑰匙解鎖了布加迪，車燈閃爍了兩下。
女人們瞬間像打了雞血，圍了上去。
“先生，這是您的車嗎？”紅發女郎第一個開口，聲音甜得能滴出蜜來。
楚峰看了她們一眼，點點頭，拉開車門。
“能……能認識一下嗎？我是模特，叫莉莉。”紅發女郎迅速遞上一張名片。
其他女人也紛紛效仿，七嘴八舌地介紹自己，試圖引起楚峰的注意。
楚峰只是禮貌地收下名片，說了句“謝謝”，便坐進車裏，關上車門。
布加迪Chiron發出低沉的咆哮，緩緩駛離停車場，留下那群目瞪口呆的女人。
“什麼嘛，這麼高冷。”銀色亮片裙的女人不滿地撇嘴。
“開這種車的人，眼光高也正常。”莉莉嘆了口氣，“收了名片就是有希望哦！”
幾分鍾以後，她們各自走向自己的車。
幾輛不算便宜，也遠算不上頂級的車。
在江城這個名利場，她們渴望攀附更高的枝頭，卻往往只能失望而歸。
林清妍回到了林家氣派的別墅。
她停好車，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着這座曾經賓客盈門、如今門可羅雀的房子，心中百感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