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不可能跑”、“不需要知道”……
這幾個詞反復在她腦中回響,像細密的冰棱,一下下扎進心口。
原來在他眼裏,她和一件可以輕易掌控的物品並無二致?
輕飄飄用一句不可能逃就可以帶過嗎?
那些令她難以抗拒的溫存與體貼,難道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太子爺狩獵遊戲?
一股強烈的酸澀與委屈猝然涌上,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蘇清窈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翻騰的情緒強行按捺下去,這才重新牽起一抹得體的笑,推開了包廂的門。
室內的談笑在她踏入門內的刹那,戛然而止。
聞嶼幾乎是立刻起身迎了過來,無比自然地攬住她的腰,語氣裏滿是關切。
“怎麼去了這麼久?”
蘇清窈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盛滿了溫柔,尋不出一絲一毫算計的痕跡。
她彎起唇角,搖了搖頭,“沒事。”
心裏卻像綁了塊石頭,沉沉的往下墜。
這時服務員開始上酒水吃食,聞嶼熟練挑出蘇清窈喜歡的,又將那杯無酒精軟料輕輕推至她手邊。
“窈窈,嚐嚐這個?是你喜歡的口味。”
這些細致入微的舉動,此刻在她眼中都籠罩上了一層不真切的薄霧。
江述白看着聞嶼這一連串的動作,忍不住咋舌,“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會照顧人?”
聞嶼頭也沒抬,聲音平淡,“你又不是她。”
溫昭悅抿唇輕笑,“看來我們以後得習慣這樣的阿嶼了。”
這場會面在看似融洽的氛圍中走向尾聲。
臨別時,溫昭悅主動加了蘇清窈的微信,趁着聞嶼去取車的片刻,她走到蘇清窈身邊,壓低聲音,語氣誠摯。
“阿嶼有時候性子是固執了些,但他對你,真的很認真。”
蘇清窈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話裏的深意,只能回以淺淺的微笑,點了點頭。
回程路上,蘇清窈格外安靜。
望着窗外飛速後退的流光溢彩,她心頭一片紛亂。
“累了?”等紅燈時,聞嶼察覺到她的沉默,伸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
蘇清窈轉過頭,看向他。
路燈的光勾勒出他精致的側臉輪廓,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這個男人有着近乎天賜的容貌和常人難以企及的背景,卻在她面前斂去所有鋒芒,溫順得像個初嚐情愛的少年。
可若這一切,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場精心排演的戲呢?
“聞嶼,”她輕聲開口,聲音幾乎融進窗外的夜色裏。
“爲什麼……是我?”
綠燈亮起,引擎重新低鳴,聞嶼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你。”
這個答案太過浪漫,浪漫得讓她心頭一緊,涌上陣陣不安。
他身邊理應從不缺驚才絕豔的面孔,她究竟有何特別?
或者說她身上到底有什麼,值得他這般煞費苦心?
車子緩緩停在宿舍區,蘇清窈伸手去推車門,卻發現門鎖紋絲不動。
她疲憊地靠回椅背,聲音裏浸滿了倦意,“怎麼了?”
“寶寶,”聞嶼側過身,目光鎖住她,“你今晚不太對勁。”
“沒有,是你的錯覺。”她避開了他的視線。
聞嶼伸出手想去牽她,她卻向後一縮,指尖從他掌心輕輕滑開。
“我真的很累,”蘇清窈聲音很輕,“開門吧,我想回去了。”
聞嶼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陰鷙,又被他強行壓回深處。
他用盡可能平穩的聲音開口,“好,聽寶寶的。”
車鎖彈開的瞬間,蘇清窈立刻推門下車。
關上車門的前一刻,她頓了頓,沒有回頭,“聞嶼,這周末我有,可能沒時間陪你。”
聞嶼搭在方向盤上的指節驟然收緊,骨節捏得泛白,一股尖銳的酸澀與刺痛猛然攫住了心髒。
他努力牽起嘴角,聲音維持着一貫的溫和。
“好,聽寶寶的,你空了隨時給我發消息。”
看着她纖細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樓口的陰影裏,聞嶼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刺耳的喇叭聲撕裂寂靜的夜幕,如同他此刻驟然崩裂的情緒。
他反復回想今天的每一個細節。
哪句話說錯了?哪個舉動讓她不適了?究竟是從哪一步開始偏離的?
手機屏幕倏然亮起,是蘇清窈發來的一個文件。
《戀愛協議》。
這四個字像淬了毒的冰刃,狠狠扎進他眼底。
寶貝老婆:「既然是交易,就該明確期限,請你填寫具體條款,我會籤字。」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將他最後一點殘存的僥幸劈得粉碎,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幾乎握不住手機。
搖錢樹:「寶寶,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寶貝老婆:「你很好,只是交易總該有期限,否則對你也不公平。」
他幾乎要推開車門沖進宿舍樓,將她死死禁錮在懷裏問個分明。
可殘存的理智像冰冷的鎖鏈,死死拽住了他。
要忍耐。
不能嚇跑她。
不能再回到那個只能遙望她背影,暗無天的過去。
暴戾的占有欲在血管裏奔涌,叫囂着要把她鎖在只有他能觸及的地方。
聞嶼的雙眼泛起駭人的血絲,他顫抖着翻出藥瓶,吞下兩片白色藥片,藥效逐漸撫平躁動的神經。
他拿起手機,指尖撫過屏保上她安靜恬淡的笑靨。
眼神裏的瘋狂漸漸沉寂,變成一種偏執而幽深的溫柔。
“我會聽話的,寶寶。”
他一遍遍摩挲着屏幕,聲音低沉,像承諾,又像某種晦暗的警告。
“但別讓我等太久……不然我會瘋的。”
-
之後的幾天,蘇清窈刻意與聞嶼保持着疏離。
她以和實驗爲由,將他所有的見面邀約都擋了回去。
每次聯系,話題最終都會被她繞回那份協議,聞嶼只能轉移話題,讓她先專注自己的事。
他細心挑選送去的一切吃食和關心,都被她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聞嶼眼底的晦暗越發濃稠。
時間到了周四下午,蘇清窈剛和張妙可抱着書本走出教學樓,就被籃球場方向震天的聲浪吸引了注意。
場邊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幾乎水泄不通,激動的議論聲和歡呼聲不斷傳來。
“我的天,這是怎麼了?”
張妙可瞬間來了精神,一把拉住正從身邊跑過的一個女生,“同學,籃球場怎麼回事?有比賽?”
那女生滿臉興奮,語速飛快。
“你們還不知道?金融系和物理系約了場友誼賽,聞嶼是金融系的主力!學校論壇都刷,大家都跑來看!”
說完,她就急匆匆擠進了沸騰的人堆。
張妙可猛地轉頭看向蘇清窈,眼睛瞪得溜圓。
“窈窈寶貝!是你家聞少!聞少居然會參加這種院系比賽?這跟他平時生人勿近的畫風完全不符啊!走走走,我們去看看!”
蘇清窈望着那片人聲鼎沸的球場,心跳沒由來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