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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的,比我想象的來得更快。
第二天,她店門口就傳來了隱隱的臭味。
她爲拼團準備的那些昂貴的進口水果,堆積如山。
榴蓮、山竹、車厘子。
現在,全都無人問津,在高溫下開始變質、腐爛。
綠頭蒼蠅在腐爛的果皮上盤旋。
幾個鄰居路過,都捂着鼻子,繞得遠遠的。
“什麼味兒啊,這麼臭!”
“王姐家的水果吧?哎,可惜了,以前安安在的時候,這些都是搶手貨。”
“她把安安踢了,活該!沒人幫她團了。”
我從“天天生鮮”買菜回來,路過。
王姐那個新來的侄女,正站在店門口,一臉嫌惡地扇着風。
她對着店裏喊:“姑!你進這麼多貨嘛?現在全爛了!”
“這味兒怎麼做生意!”
“你把人都得罪光了,這生意還怎麼做!”
王姐在店裏沒有出聲。
我瞥了一眼,她正扒在收銀台後面,死死盯着對面的“天天生鮮”。
超市的水果區,人頭攢動,生意火爆。
收銀台都排起了長隊。
而她的店,空無一人。
她臉上的焦急和恐慌,隔着一條馬路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第一次真正感到了害怕。
她不甘心。
她在那個只剩下50多人的群裏,拼命發紅包。
她發了個200塊的紅包。
過了半小時,只被領了5個,全是她的親戚。
她又發。
“@所有人,快來搶紅包啊!今天車厘子白送!”
“@所有人,今晚進口山竹跳樓價!買一斤送一斤!”
“我侄女剛來,大家多捧場啊!”
群裏死寂一片。
過了很久,一個新來的業主(昨天剛被她拉進群的)問了句:“怎麼搶?”
下面,一個老鄰居的“小號”回復了。
“別買了,不新鮮。”
“這家老板人品不行,把老團長踢了,現在水果都爛在店裏了。”
“還是安安在的時候好,她選的貨才是真好。”
王姐氣得在群裏發了一排感嘆號,但又迅速撤回了。
她把那個發“不新鮮”的人也踢了。
她的無效掙扎,我看在眼裏,只覺得可笑。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
是供貨商打來的。
她接起電話,聲音都在抖。
“喂?劉老板......”
“什麼?結款?劉老板,這批貨......這批貨都爛了啊!”
“我沒錢啊!你再寬限我兩天!”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王姐的臉“唰”一下白了。
“別啊!別上門!我......我想辦法!我現在就想辦法!”
她掛了電話,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
晚上,張姨的微信來了。
“安安,王姐剛給我發私信了!”
“她問我,你是不是生氣了?”
“她想讓我幫忙說和說和,把你拉回去!”
張姨發來一張截圖。
王姐的語氣軟得不行。
“張大姐,你幫我勸勸安安,都是鄰居,多大點事兒啊。”
“我錯了張大姐!我真錯了!我被我那個侄女糊塗油蒙了心!”
“你讓她回來,我還讓她當團長。”
張姨回復她:“王姐,你這事辦得太不地道了。”
“安安挺好的,就是以後不吃你家水果了。”
王姐:“別啊張大姐!你幫我約她一下,我當面道歉!”
張姨沒再理她。
張姨發語音給我:“安安,她急了!她真的急了!”
“供貨商都堵門了!”
“我聽說,她那個店面的租金下周就到期了。”
“這幾天一分錢沒賺到,還虧了幾萬塊的貨。”
“她現在估計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回:“自作自受。”
“她以爲我圖她什麼,她搞錯了。”
“她以爲把群抓在手裏,就能爲所欲爲。”
“她不知道,大家信的不是她的群,是人。”
掛了語音,我繼續看我的電視。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
我從貓眼裏一看,竟然是王姐。
她終於還是放下了那點可憐的“面子”。
她以爲,只要把我拉回群裏,一切就能恢復原狀。
她還是沒懂,她錯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