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ICU病房裏,刺耳的警報聲如同死神的喪鍾,瘋狂敲打着瀕臨崩潰的臨界點。林默的身體在病床上劇烈地抽搐、痙攣,每一次抽搐都帶出粘稠漆黑的污血,散發着濃烈的硫磺惡臭。包裹右臂的淨化凝膠徹底被染成不祥的暗紅,滋滋作響地冒着帶有腐蝕性的氣泡。連接在他身上的所有儀器,線條瘋狂跳動後驟然拉直——心跳歸零!呼吸停止!腦電波沉寂!
“除顫儀!最大功率!快!腎上腺素靜推!快啊!”主治醫生嘶吼着,額頭上青筋暴起,汗水浸透口罩。護士們如同上了發條,動作快得出現殘影。電極板重重壓上林默的胸膛。
“Clear!”
電流通過,林默的身體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
監護儀上,那條代表生命的線,依舊是一條絕望的直線。
“再來!”
“Clear!”
又一次徒勞的彈起落下。
“注射強心三聯!繼續按壓!不能放棄!”醫生赤紅着眼睛,親自上陣進行心肺復蘇,每一次按壓都帶着拼盡全力的沉重。但手下那具身體的溫度,正以可怕的速度流逝,皮膚下的暗紅血線雖然被禁錮符文鎖住蔓延,卻仿佛在貪婪地汲取着最後的生機,凸起、搏動,如同活物。
胸口的“守”字石,光芒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那塊溫潤的鵝卵石,此刻仿佛也蒙上了一層灰敗的陰影。
守住…心裏的光…
母親溫柔的聲音,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後一點火星,在林默徹底沉寂、滑向無邊黑暗的靈魂深淵邊緣,微弱地搖曳着。
再黑的路…也別怕…
這縷微光,是冰海沉船前最後的浮木。
與此同時,西郊化工廠地下,褻瀆祭壇。
林默那帶着悲壯守護與絕望禁錮的意念洪流,如同逆向墜落的流星,狠狠撞入了這片污穢與混亂的漩渦中心!
轟——!
並非物理的爆炸,而是靈魂層面的劇烈震蕩!
祭壇頂端,那塊搏動着的腐肉團塊猛地一滯!其上正在凝聚的龐大、扭曲的“吾主”暗影,發出一聲沉悶、充滿驚怒的嘶鳴!凝聚的過程被強行打斷,暗影劇烈地波動、潰散了一部分!
正在狂熱獻祭自身精血的王宇,如遭重擊,“噗”地噴出一大口暗紅污血,整個人萎頓下去,胸前的吊墜裂紋擴大,光芒幾乎熄滅!他難以置信地抬頭,感受着那熟悉的、屬於林默的、卻帶着瀕死決絕的氣息:“不…不可能!他應該死了!!”
狂暴掙脫沉淵、循着污染血線沖向現實的李強怨魂,那被污穢侵蝕、充滿對林默滔天恨意的咆哮,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喉嚨,猛地停滯!它那扭曲散發着暗紅污光的身影,被迫顯現在祭壇空間的上方,被一股源於契約、卻因污染和林默的“守心之誓”而扭曲變質的禁錮之力,強行錨定在了半空!它瘋狂掙扎,發出無聲的尖嘯,污穢的怨氣如同墨汁般潑灑,卻暫時無法掙脫那無形的鎖鏈!
正在與污穢能量生物和殘餘邪教徒激戰的蘇晴與特勤九組成員,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冰冷悲愴的意念沖擊震得心神激蕩!
“那感覺…是林默?!”蘇晴心頭劇震,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看到了半空中被強行錨定的、散發着恐怖邪氣的李強怨魂!也看到了祭壇上被打斷儀式、驚怒的暗影和王宇的慘狀!
“目標邪靈已被未知力量禁錮!集火祭壇核心!打斷儀式!快!”特勤九組的隊長,一個面容冷峻、手持高頻脈沖霰彈槍的中年男人,瞬間捕捉到戰機,厲聲下令!數道刺眼的高能光束和震蕩波束,精準地射向祭壇頂端的腐肉團塊和潰散的暗影!
“保護吾主!!”殘餘的邪教徒發出絕望的嘶吼,瘋狂地撲向射來的光束,用身體和污穢法術抵擋!
整個地下空間,陷入了更加混亂、更加致命的激戰!污穢能量、高能光束、怨魂尖嘯、血肉爆裂聲交織在一起!
然而,就在這混亂到極致的戰場邊緣,重傷瀕死、吊墜幾乎破碎的王宇,眼中卻閃過一絲徹底的瘋狂和怨毒!
“林默…林默!!是你!都是你!!”他嘶吼着,用流着污血的左手,死死抓住了胸前那枚布滿裂痕的吊墜。他沒有再去試圖修復吊墜或幫助“吾主”,而是將殘存的所有邪力、所有怨毒、所有對林默的恨意,瘋狂地灌注進吊墜!
“吾主…既然降臨受阻…那就先…收下這份祭品吧!那個老東西…陳一刀的靈魂!還有…他藏着的…剩下的秘密!”王宇的聲音如同惡鬼的詛咒。吊墜核心那粒被暗金裂痕重創的晶體,在他污血的澆灌和怨毒的催動下,猛地燃燒起最後的、不穩定的暗紅邪光!
這邪光並未射向戰場中央,而是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循着某種更深層的、源自陳一刀靈魂被王宇邪術標記的聯系,化作一道極其隱晦、卻惡毒無比的詛咒血箭,瞬間穿透了現實與幽冥的夾縫,朝着仁和醫院ICU裏,同樣瀕危的陳一刀,暴射而去!
他要將陳一刀剩餘的靈魂和那些被打散隱藏的、關於車禍的秘密碎片,作爲最後的祭品,獻祭給那被打斷降臨、處於暴怒中的“吾主”暗影!同時,也是對林默最惡毒的報復——讓你想守護的導師,在你眼前魂飛魄散!
仁和醫院ICU。
陳一刀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生命體征同樣微弱。靈魂層面的創傷讓他如同風中殘燭。那些關於金屬令牌的關鍵記憶碎片被打散隱藏,如同沉入深海的珍珠。
突然!
一股冰冷、滑膩、帶着極致惡意的邪力,毫無征兆地穿透了病房的牆壁,精準地射向陳一刀的眉心!正是王宇那燃燒吊墜發出的詛咒血箭!
陳一刀的身體猛地一顫!監護儀器發出尖銳的警報!他的靈魂如同被無形的毒蛇咬中,開始劇烈地顫抖、瓦解!那些隱藏的記憶碎片,被這股惡毒的詛咒邪力強行攪動、剝離!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陳一刀靈魂深處,那屬於頂尖醫生、經歷過無數次生死邊緣的堅韌意志,以及那份因師徒契約般的聯系而微弱共鳴的“守心之誓”的悲壯意念,所激發的最後本能,猛地爆發!
“呃…啊!”昏迷中的陳一刀,喉嚨裏發出一聲模糊卻充滿痛苦的嘶鳴!
一幅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畫面,如同回光返照般,強行從他瀕臨崩潰的靈魂深處投射出來,並非在現實世界顯形,而是直接撞入了某個與之存在強烈羈絆的、同樣瀕死的意識之中——林默那沉寂的靈魂深淵邊緣!
畫面中:
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通體漆黑卻流轉着暗銀色符文的金屬令牌,靜靜地躺在滿是玻璃碎片和血跡的車廂地板上!一只戴着醫用手套、沾染着鮮血的手,顫抖着伸向它!那手腕上,戴着一塊老式的機械表——正是陳一刀年輕時佩戴的款式!
“不…不能…讓它…被發現…”陳一刀痛苦而絕望的低語,如同畫外音,伴隨着畫面一同涌入林默的意識!
這畫面如同驚雷,炸碎了林默靈魂深淵邊緣的沉寂!
令牌!陳一刀的手!父親的血!
真相!殘酷而直接的真相碎片!
幾乎就在這畫面閃過的同一瞬間!
那枚被林默緊握在手中、仿佛已經徹底“死去”的孽鏡筆,那被污穢吊墜鑲嵌、布滿裂痕的筆身內,那道被林默“守心之誓”強行禁錮在虎口的暗紅符文旁,空間極其微弱地蕩漾了一下!
一白一黑兩道極其虛幻、仿佛隨時會消散的身影,如同從水底艱難浮出的氣泡,悄然浮現!
是老白和老黑!
他們的身影比在無常殿時淡薄了無數倍,仿佛風一吹就會散。老白那永遠帶笑的嘴角此刻緊緊抿着,模糊的臉上充滿了凝重和一絲…肉痛?老黑則沉默如故,但手中的鬼爪鎖鏈長杖也變得極其虛幻。
“嘖…判官大人,您這差事…可真夠費‘魂’的!”老白的聲音如同蚊蚋,帶着極度的虛弱,“爲了定位您這被污染的信物,差點把咱哥倆最後這點存貨都榨幹了!”
“契約…未斷…無常…護主…”老黑的聲音更加低沉模糊,它那虛幻的鎖鏈長杖,極其艱難地指向林默胸口那枚光芒熄滅的“守”字石。
兩道微弱的、一白一黑的純淨魂光,如同最後的燈油,艱難地、緩慢地注入那枚灰敗的鵝卵石中。
守住…心裏的光…
母親的聲音,仿佛與這微弱的無常魂光產生了共鳴…
而此刻,在沉淵的最深處。
那雙被污穢祭壇和林默“守心之誓”雙重刺激而睜開的、充滿了冰冷飢餓的巨眸,正緩緩轉動。
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無盡的黑暗與壁壘,無視了混亂的化工廠戰場,無視了王宇的詛咒,無視了垂死的陳一刀……
最終,死死地鎖定在了仁和醫院ICU裏——
那個靈魂沉寂如死灰,身體被污穢血線侵蝕,胸口卻正被一點微弱無常魂光與母親守護執念艱難維持着最後“心光”的……
林默!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貪婪、更加志在必得的意念,如同無形的冰河,悄然流淌:
叛…逆…的…判…官…
汝魂…與…信物…皆…染…污穢…
甚…美…
下…一…份…主…餐…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