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之上有頑徒》
第十五章 劍影尋舊蹤，迷霧遇故人
李田所站在青雲山廢墟的最高處，望着遠處被血色晚霞染紅的天際。他身上那件臨時找來的青衫，袖口還沾着山洞裏的泥土，可肌膚下流轉的銀白劍紋，卻讓他整個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這具由雙生劍融合而成的軀體，每走一步都帶着金屬摩擦的輕響，稍一運功，經脈裏就會傳來劍鳴般的震顫。
“一千零二十三年……”他撫摸着石壁上“青雲”二字的殘痕，指尖的劍紋突然亮起。三天前在山洞裏，他從那本《萬魔錄》殘卷中得知，青雲山覆滅的當年，血月神宗曾在主峰下挖掘出一條通往靈脈核心的密道。而密道的入口，就藏在當年玄塵真人打坐的“聽濤崖”。
聽濤崖早已被崩塌的巨石掩埋。李田所揮動指尖凝聚的劍氣，銀白光芒切開半人高的雜草，露出崖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縫。裂縫裏彌漫着腐朽的氣息，石壁上還殘留着青雲山特有的“鎖靈陣”符文，只是符文的顏色已變成詭異的紫黑色。
“是血月神宗的‘蝕靈術’。”李田所皺眉。這種邪術能污染靈力，當年他在藥王谷就曾見識過。他將劍魂沉入丹田，催動雙生劍的本源之力，金紅相間的劍氣順着符文遊走，試圖喚醒沉睡的陣法。
“滋滋——”
劍氣與紫黑符文碰撞，竟冒出黑煙。李田所的手臂一陣發麻，他這才發現，鎖靈陣早已被篡改，陣眼處嵌着一塊暗紅色的晶石，晶石裏隱約能看見無數細小的人臉在掙扎。
“是‘萬魂石’！”他猛地後退。這是血月神宗用萬人魂魄煉制的邪物，三百年前就被玄塵真人銷毀過，沒想到千年後竟再次出現。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田所轉身，看見三個穿着黑色勁裝的漢子正舉着弩箭對準他，爲首那人臉上有道橫貫鼻梁的刀疤，腰間掛着塊刻着血月圖案的令牌。
“血月神宗的人。”李田所暗中凝聚劍氣。他從《萬魔錄》裏見過，這種令牌是“獵靈衛”的標識，專門負責搜尋蘊含靈力的器物。
刀疤臉舔了舔嘴唇，目光貪婪地盯着李田所身上的劍紋：“這小子身上有靈脈氣息，抓回去獻給聖女，肯定能升官。”
另外兩人獰笑着圍上來。李田所本想速戰速決，可剛一動念，丹田處就傳來一陣劇痛——這具劍體還未完全穩固，強行催動力量會導致劍魂震蕩。
“只能智取。”他急中生智，故意露出慌亂的神情，轉身就往聽濤崖的裂縫跑。三個獵靈衛果然中計，罵罵咧咧地追了上來。
裂縫深處越來越窄，只能容一人通過。李田所算準時機，突然轉身，指尖劍氣橫掃，精準地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膝蓋上。那人慘叫着摔倒，後面的人躲閃不及，瞬間撞成一團。
“找死！”刀疤臉怒吼着甩出鐵鏈，鏈頭上的倒鉤泛着綠光，顯然淬了劇毒。李田所側身避開，鐵鏈擦着他的肩頭飛過，竟在石壁上劃出三道深痕。
他趁機沖進密道，反手用劍氣封住入口。密道裏一片漆黑，只有他身上的劍紋散發着微弱的光芒。腳下的石階布滿青苔，不時能踢到散落的枯骨，看衣着像是當年的青雲弟子。
“師父……你們到底遭遇了什麼？”李田所的心沉了下去。他沿着石階往下走，越深處，空氣裏的血腥味就越濃。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突然出現一絲光亮。李田所放慢腳步，看見密道盡頭是一間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躺着一具盤膝而坐的枯屍，屍身周圍刻着完整的鎖靈陣，只是陣法早已失效，符文上積着厚厚的灰塵。
枯屍穿着青雲山的道袍，腰間掛着一塊玉佩，正是玄塵真人常用的那塊“鎮元佩”。李田所的劍魂一陣刺痛，他顫抖着伸手觸碰枯屍的眉心，那裏有一個細小的血洞，形狀與血月神宗的“蝕心釘”完全吻合。
“師父……”淚水從李田所的眼角滑落，卻在觸及臉頰的瞬間化作細小的冰晶——劍體沒有淚腺，這是劍魂因悲傷而凝結的靈力結晶。
他在石室裏仔細搜查，終於在枯屍的袖中找到一卷泛黃的帛書。帛書是玄塵真人的親筆，上面記載着青雲山覆滅的經過：
“血月歷七百三十八年，夜滄溟殘魂歸來，以‘萬魂石’污染靈脈。念念爲護靈脈核心，以鳳凰血重鑄封印，與密道同歸於盡。吾力竭，未能阻止……”
“念念她……”李田所的手指攥得發白，帛書在他掌心碎裂。他突然想起念念懷裏的布偶鳳凰，想起她總說“娘親的火能燒盡一切邪惡”，原來那不是孩童的戲言，而是鳳凰族與生俱來的使命。
就在這時，石室的另一側傳來“咔嚓”聲。李田所警惕地望去，看見石壁上竟有一道暗門，暗門後站着一個穿着灰袍的老者，手裏拄着一根龍頭拐杖，拐杖頂端的明珠散發着柔和的光芒。
“閣下是誰？”李田所握緊拳頭，劍紋瞬間亮起。
老者沒有回答，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打量着他：“雙生劍體，劍魂化形……果然是蘇媚兒的後人。”
“你認識我娘親？”李田所震驚不已。
老者嘆了口氣，緩緩摘下兜帽，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左眉角有一顆朱砂痣——與《萬魔錄》裏記載的天機閣初代閣主一模一樣。
“老夫是天機閣的守閣人，姓秦。”老者的聲音帶着歲月的滄桑，“玄塵真人當年托我保管一件東西，說若是有朝一日你蘇醒，便將此物交予你。”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木盒上刻着鳳凰圖案。李田所打開木盒，裏面是半塊玉佩，與他當年在藥王谷得到的那半塊正好吻合，拼接後形成一朵完整的往生蓮。
“這是‘往生蓮佩’，能打開幽冥鬼市的入口。”秦老解釋道，“念念姑娘當年並未身死，只是被封印在了幽冥界，玄塵真人耗盡畢生修爲，才爲她爭取了一線生機。”
李田所的眼中燃起希望：“那我該如何救她？”
“幽冥鬼市是連通陰陽兩界的樞紐，那裏的‘掌燈人’或許知道破除封印的方法。”秦老頓了頓，語氣變得凝重，“但你要記住，鬼市裏魚龍混雜，血月神宗的人也在尋找通往幽冥界的入口，你此行凶險萬分。”
李田所將往生蓮佩握緊，劍體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無論多危險，我都要去。”
就在這時，密道入口傳來劇烈的撞擊聲，顯然是那三個獵靈衛突破了劍氣封印。秦老臉色一變：“他們追來了，老夫替你擋住，你從暗門走，暗門通往‘落霞鎮’，那裏有天機閣的據點。”
“前輩……”
“快去！”秦老推了李田所一把，龍頭拐杖頓地，石室的地面突然升起一道石牆，將兩人隔開。“記住，到了落霞鎮，找‘迎客來’客棧的王掌櫃，報我的名字即可。”
李田所看着石牆後傳來的打鬥聲，咬了咬牙，轉身沖進暗門。暗門在他身後緩緩關閉，將秦老的怒吼與獵靈衛的慘叫徹底隔絕。
暗門後的通道很短，盡頭是一處茂密的竹林。李田所鑽出通道，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山崗上，山崗下是炊煙嫋嫋的小鎮，鎮口的石碑上刻着“落霞鎮”三個大字。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悲痛與憤怒。前路漫漫，他不僅要救出念念，查明青雲山覆滅的真相，還要面對強大的血月神宗。但他不再是那個需要師父庇護的頑徒，他有了這具劍體，有了千年沉澱的劍魂，更有了必須完成的使命。
“念念，等我。”李田所輕聲說，劍體上的紋路突然變得明亮，仿佛在回應他的誓言。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朝着落霞鎮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竹林深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