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
顧清晏掛斷電話,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帶着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頂級職業殺手。
傅瑾硯的敵人。
這兩個關鍵詞,像兩座沉重的大山,狠狠地壓在了她的心頭。她終於明白,昨天在十字路口,那個男人看她的眼神裏,那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惡意,究竟從何而來。
在對方眼裏,自己恐怕早已不是顧氏集團的董事長,也不是什麼復仇者,而是一個被貼上了“傅瑾硯”標籤的、沒有任何區別的獵物。
傅瑾硯……這個男人,就像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漩渦。她才剛剛踏足他的世界邊緣,就被卷入了如此致命的危險之中。
她與他之間的那份魔鬼契約,得到的,是復仇的利刃;付出的,卻可能遠不止是自由,還有她的性命。
書房裏的光線,似乎在這一刻都變得陰冷了許多。顧清晏走到窗前,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別墅外圍那圈看似固若金湯的安保系統。她知道,這些常規的防護,在“鬼影”那種級別的殺手面前,恐怕形同虛設。
她現在就像一個行走在黑暗森林裏的靶子,不知道那支淬了毒的冷箭,會在何時、何地、從哪個刁鑽的角度,悄無聲息地射向自己。
恐懼嗎?
當然。
但比恐懼更強烈的,是一種被激起的、近乎瘋狂的鬥志。
前世,她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絕望和無助中被烈火吞噬。這一世,她好不容易才從地獄裏爬回來,將命運的繮繩重新攥回自己手裏。她絕不允許,自己再像前世那樣,被動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無論是沈鴻博,還是這個“鬼影”,誰想讓她死,她就先讓誰,嚐嚐什麼叫作萬劫不復!
顧清晏的眼中,閃過一抹凌厲的寒光。她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飛速劃過,最終,停在了一個她重生以來,從未撥通過的號碼上。
備注是:夜先生。
這是傅瑾硯留給她的唯一聯系方式,一條只能單向接收他指令的加密線路。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就主動去聯系這個掌控着她命運的男人。
但現在,她別無選擇。
她需要信息。關於“鬼影”的一切信息。他的習慣,他的弱點,他可能的行動方式。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而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鬼影”的人,除了他自己,恐怕就只有他最大的敵人——傅瑾硯。
然而,當她的手指即將按上撥號鍵時,卻又猛地停住了。
一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劃過她的腦海。
她就這麼直接去問傅瑾硯,告訴他自己被“鬼影”盯上了,然後呢?
以傅瑾硯那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性格,他會怎麼做?是派人來保護她這個“棋子”?還是……幹脆就利用她,設下一個陷阱,來反殺“鬼影”?
後者的可能性,無疑更大。
到那時,她就會從一個獵物,變成一個誘餌。她的生死,將完全取決於傅瑾硯和“鬼影”這兩頭猛獸的博弈結果。
不。
她絕不能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任何人手上!
顧清晏猛地收回了手,刪掉了那條未發出的信息。她的心跳因爲剛才那個危險的念頭而劇烈地加速,後背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她必須靠自己。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鬼影”的目標是她,但根源在傅瑾硯。只要傅瑾硯還活着一天,他的敵人就會源源不斷地出現。她不可能永遠活在被頂級殺手追殺的陰影裏。
所以,問題的關鍵,不在於如何“防守”,而在於如何“反擊”。
她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握在自己手裏,既能自保,又能傷敵的刀。
一個模糊的念頭,漸漸在她腦海中成形。
……
夜色如墨,將整個顧家別墅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凌晨兩點,是人一天中睡得最沉的時候。
一道黑影,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從一樓東側那間偏僻的客房窗戶裏翻了出來。
是顧薇薇。
她穿着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緊身衣,動作敏捷地避開了院子裏的紅外線感應器,熟門熟路地貼着牆角陰影,一路潛行到了主樓的後門。
她對這裏的地形太熟悉了。閉着眼睛,都能知道哪個攝像頭的監控有死角。
用一根早就藏好的鐵絲,她輕易地就撬開了後門的鎖,閃身進入了漆黑的樓道。
她的目標很明確——二樓的書房。
黑暗中,顧薇薇的心跳聲如同擂鼓。她既緊張,又興奮。只要找到那份名單,她就能徹底翻身!顧清晏那個賤人,很快就會跪在她腳下,像狗一樣求饒!
她屏住呼吸,一步步地,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然而,她沒有發現的是,在她身後不遠處的陰影裏,另一個身影,正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跟隨着她。
書房的門,虛掩着,似乎在等着她的到來。
顧薇薇心中一喜,輕輕地推開門,閃了進去。
書房內,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給書架和桌椅都鍍上了一層銀色的清輝。一切都和她記憶中的一樣。
她沒有開燈,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微型手電筒,開始在地毯上、牆壁上、書架背後,一寸寸地仔細搜索起來。
暗格……保險箱……
沈伯伯說,一定就在這裏!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顧薇薇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幾乎將整個書房都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一無所獲。
怎麼會沒有?
難道,顧清晏那個賤人已經把東西轉移了?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時,她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了書桌上那個紫砂筆洗上。
她記得,顧正雄生前,最是寶貝這個筆洗,每天都要擦拭好幾遍。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將那個筆洗拿了起來。入手沉甸甸的,似乎比普通的筆洗要重上一些。
她將筆洗翻過來,仔細地檢查着底部。
果然!
在筆洗的底座上,她摸到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幾乎與胎體融爲一體的卡扣!
顧薇薇的心髒,瞬間狂跳起來!她用指甲用力一摳,只聽“咔噠”一聲輕響,筆洗的底座,竟然被旋開了一個小小的蓋子!
裏面,是一個用油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方塊!
找到了!
顧薇薇的眼中,迸發出狂喜的光芒!她幾乎要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
她迫不及待地將那個油紙包取出來,正準備打開,一個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卻突然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你在找什麼?”
“啊!”
顧薇薇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手裏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過頭,只見顧清晏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後。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真絲睡袍,長發披散,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張絕美的臉龐,看起來像一個從地獄裏走出來的復仇女神,眼神冰冷得足以將人的靈魂都凍結。
“姐……姐姐……”顧薇薇嚇得語無倫次,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我……我只是……我只是睡不着,想來書房找本書看……”
“是嗎?”顧清晏緩緩地彎下腰,撿起了地上那個油紙包。她沒有打開,只是在手裏掂了掂,然後,目光落在顧薇薇那張早已血色盡失的臉上。
“找書,需要找到我父親的筆洗裏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顧薇薇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顧清晏卻突然笑了。
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詭異而又森然。
“顧薇薇,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是以前那個任你欺騙的傻子?”
她緩緩地蹲下身,與癱坐在地上的顧薇薇平視。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卻像一條冰冷的毒蛇,一點點地,纏上了顧薇薇的脖子。
“從你跪在我車前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沈鴻博派來的。你以爲你演得很好嗎?在我眼裏,你那點小伎倆,拙劣得可笑。”
顧薇薇的瞳孔,猛地收縮到了極致!
她……她竟然什麼都知道!
一股極致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的心髒!
“你……你……”
“噓。”顧清晏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抵在了顧薇薇的嘴唇上,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現在,遊戲該換個玩法了。”顧清晏的嘴角,勾起一抹惡魔般的弧度,“你不是想給沈鴻博當狗嗎?很好。從現在起,我會告訴你,該對你的主子,說什麼,做什麼。”
她將那個油紙包,重新塞回了顧薇薇的手裏。
“沈鴻博想要這個,是嗎?那你就告訴他,你找到了,但是,被我發現了。東西,現在在我手上。”
顧薇薇徹底懵了。她完全不明白顧清晏到底想做什麼。
“然後呢?”顧清晏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底閃爍着瘋狂而又危險的光芒。
“然後,你告訴他,我約他見面。三天後,晚上十點,城西廢棄的十號碼頭。我一個人,帶着‘名單’,去跟他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