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的林婉,簡單處理完工作便早早回了房間。
換上溫暖柔軟的睡衣後,她靠在床頭刷起了抖音,恰巧看到一個攀登雪山的視頻。
鏡頭裏,登山者們成功登頂後向着群山呐喊,其中一人說,站上山頂的那一刻,過往的執念真的都釋懷了。林婉心下一動,要不,自己也去爬一次試試?
思緒飄忽間,已近夜裏十一點。她感到眼皮漸漸發沉,便放下手機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驟然暴雨傾盆,電閃雷鳴。狂風從窗縫鑽進,將窗簾一次次掀翻,滿室光影凌亂。
就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裏,林婉做了一個極其真切的夢:
夢中,她一襲灼目的紅衣,獨自立在城牆之上。腳下,她的親人、愛人皆已倒在血泊之中。
她眼中沒有淚,只有一片死寂的絕望。身後傳來一男人呐喊與呼喚,可她毫無留戀,縱身一躍,決絕地跳往無盡的深淵。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洛桑也被這撼天動地的暴雨驚醒。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冷冰冰地顯示着:凌晨三點。他發給林婉的問候信息,如同投入深淵的石子,沒有傳來任何回響。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他猛地記起,似乎有人曾跟他隨口提過,內地的姑娘最是害怕這樣電閃雷鳴的夜晚。
這個念頭如同恐怖片一樣在他腦海中炸開,讓他瞬間無法呼吸。
他幾乎是從床上一躍而起,胡亂套上衣服,抓起車鑰匙便沖入了地下停車場。
越野車剛沖出地下停車場,視線瞬間被白茫茫的暴雨吞噬,雨水如同巨石般密集地砸向車身。
任憑雨刷器瘋狂地左右擺動,卻依舊刮不出一片清晰的視野。
洛桑焦躁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拳頭聲在暴雨中顯得微弱而無力,他不得不強壓住心中的焦急,死死握緊方向盤,在幾乎盲開的狀態下,艱難地向客棧方向挪移。
凌晨三點半,終於是有驚無險的抵達了客棧。值夜班的義工少年看見滿年焦急的洛桑,一臉驚愕:“洛桑哥,你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洛桑此刻已無暇他顧,雨水順着他的發梢滴落,他徑直穿過大堂,奔向二樓,沖向林婉的房間。
他先是急促地敲了兩聲門,壓低聲音呼喚:“林婉?林婉!”
門內無人應答,唯有雷聲在窗外轟鳴。
短暫的等待如同等候着某種不好的宣判,他不再有絲毫猶豫,立刻掏出備用鑰匙,顫抖着手打開了房門。
房間內,借着窗外偶爾閃過的電光,他看見林婉在床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被子大半滑落在地。
她雙眼緊閉,額發已被冷汗浸溼,身體正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動,嘴裏似乎還斷斷續續地發出某種哭喊聲。
洛桑見狀頓時慌了神,他握住了她發抖的雙手,把她緊緊的擁進了懷裏,輕輕地撫着她的背。
她唇色蒼白,雙眸緊閉依偎在他的懷中,思緒卻依舊停留在那場驚魂未定的噩夢中。
似是察覺到身旁有人,林婉猛地睜開眼,瞳孔裏的驚懼尚未褪去,胸口劇烈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氣。
見狀,身旁的洛桑連忙擰開暖燈,伸手攬住她的肩,聲音溫柔得像棉花糖:“別怕,我在呢。”
望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林婉眼中掠過一絲訝異,輕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洛桑指尖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語氣帶着幾分鎮定:“早聽說你們內地姑娘怕打雷,這不一聽見雷聲,我就趕過來了。”
林婉沒再說話,只是往他懷裏又靠了靠,仿佛只有這具溫熱的懷抱,能驅散雨夜的寒涼與心底的惶恐。
片刻後,洛桑動作輕柔地將林婉放在床上,細心爲她掖好被角。
他俯身湊近她耳邊,聲音低沉而溫和:“你先歇會兒,我去廚房給你熱杯牛奶。”
林婉望着他,緩緩點了點頭。目送那道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口,她懷中仿佛還殘留着他方才留下的溫熱餘溫。
走廊裏傳來輕緩的腳步聲,隨後是廚房門被推開又合上的輕響。
洛桑站在冰箱前,指尖摩挲着冰涼的櫃門,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林婉方才蒼白的臉色。
很難想象,她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如今是否又是夢境重現,想到這裏,他的心隱隱作痛。並暗自發誓:他一定要爲她掃清所有的陰霾。
他取出純牛奶,又特意從櫥櫃裏翻出一瓶蜂蜜,輕輕地取出一勺放進牛奶裏。
他記得奶奶曾說過,熱牛奶加蜂蜜能安神助眠,她最近睡眠應該不太好,或許能派上用場。
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洛桑端着玻璃杯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床上的人。
他走到床邊,俯身將杯子遞到林婉手邊,聲音依舊溫和:“溫度剛好,慢點喝。”
林婉撐着手臂坐起身,洛桑見狀立刻伸手在她背後墊了個柔軟的靠枕,指尖不經意間觸到她微涼的後背,又迅速收回。
她接過牛奶,溫熱的觸感順着杯底蔓延到手心,乳白的牛奶散發着淡淡的蜂蜜味兒。
“加了點蜂蜜,有助力睡眠。”洛桑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握着杯子的手上,語氣裏帶着幾分試探的關切,“怎麼樣?現在緩過來了嗎?。”
林婉小口啜飲着,聞言搖了搖頭,嘴角含着淺淺的笑意:“好多了,謝謝你。”
她將杯中剩餘的牛奶一飲而盡,遞還給洛桑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兩人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洛桑接過空杯子,起身時又細心地幫她調整了靠枕的位置:“喝完再躺會兒吧,有什麼事隨時叫我,我就在客廳。”
林婉乖乖點頭,看着他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才緩緩躺下,鼻尖似乎還殘留着牛奶的香氣與他身上的洗衣液香(淡淡的),心裏滿是安穩。
這一夜,屋外的世界仿佛被撕裂,雷聲轟鳴。然而,在這小小的屋內,卻自成一派寧靜溫暖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