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裏沒有燈,只有一股灰塵和黴味。
她打開手機手電筒,一級一級往上爬。
二十六樓。
等她氣喘籲籲地找到那家公司,敲開門時,一個妝容精致的女人正靠在工位上刷着手機。
女人瞥了她一眼,接過外賣。
“怎麼這麼慢?”
江晚秋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轉身離開,回到樓梯間,靠着牆壁,腿軟得站不住。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那個訂單的評價。
一個刺眼的差評。
“送餐嚴重超時,服務態度差。”
江晚秋看着那行字,眼睛幹澀得發疼。
她沒時間難過,因爲新的訂單又來了。
夜裏十一點。
江晚秋騎着電瓶車行駛在空曠的馬路上。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已經連續工作了超過十六個小時,大腦一片空白,全憑本能操作着車把。
胃裏空得發慌,從下午到現在,她只喝了幾口水。
路過一個十字路口,綠燈還剩最後三秒。
她擰動車把,想沖過去。
一輛黑色的賓利忽然從右側的路口疾馳而出,無視了紅燈,帶着一股強風從她面前刮過。
江晚秋嚇得心髒驟停,猛地捏住刹車。
電瓶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頭一歪,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整個人都摔了出去,手肘和膝蓋在粗糙的地面上擦出一片火辣辣的疼。
保溫箱也摔開了,裏面最後一份訂單的湯汁灑了一地。
那輛賓利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便毫不停留地加速離去,消失在夜色中。
江晚秋趴在地上,半天沒動。
手肘的皮膚破了,滲出血珠。
她看着地上那攤油膩的湯汁,和碎裂的餐盒,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又要賠錢了。
她慢慢爬起來,扶起電瓶車,撿起摔壞的保溫箱。
手機屏幕還亮着,客戶的催單信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她顫抖着手,撥通了客戶的電話。
“對不起,您的餐……灑了。”
“什麼?灑了?你們怎麼搞的!”
“我會賠償給您。”
“賠?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嗎?我現在就要吃到!你必須給我重新買一份送過來!立刻!”
江晚秋掛了電話,抬頭看着遠處高樓閃爍的霓虹。
那些光那麼亮,卻一點也照不進她的眼睛裏。
她騎上車,掉頭往出餐的飯店騎去。
凌晨一點,江晚秋終於送完了最後一單。
她回到自己那間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脫力般地倒在床上。
她打開外賣軟件,查看今天的收入。
一百八十二塊。
加上商場那份工,今天賺了三百塊左右。
一個月就是九千。
夠了。
江晚秋看着那個數字,卻笑不出來。
她只是覺得累,從身體到靈魂,都像是被掏空了。
她蜷縮在床上,閉上眼睛,腦海裏卻還是那輛疾馳而去的黑色賓利。
以及那雙在玉京星辰裏,死死盯着她的,充滿偏執和瘋狂的眼睛。
都是一樣的。
高高在上,可以肆意碾壓別人的人生,然後毫不停留地離去。
......
陸氏集團頂層的私人休息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B市璀璨的夜景,室內只開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陸知宴陷在沙發裏,指間夾着一根點燃的煙,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旁邊站着一個穿着騷氣花襯衫的男人,正是葉家那位混不吝的繼承人,葉沉舟。
他手裏晃着高腳杯,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陸知宴。
“不是,我緩緩。”葉沉舟喝了口酒,試圖消化剛才聽到的信息,“你的意思是,你把玉京星辰的一個服務生,當成了夏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