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敲在李衛國局長心坎上的鼓點,激昂而有力。
首長的表揚,不只是對他個人工作的肯定,更是對整個裝備分局,對這群默默奉獻的工程師們的最高嘉獎。
李衛國握着燙手的聽筒,激動得臉頰通紅,腰板挺得筆直,仿佛首長就在他面前。
可緊接着,這通電話的內容,就從夏日的甘霖,變成了沉甸甸的擔子。
“……表揚嘉獎的同時,還有一點小要求。”
首長那邊的語氣很和緩,帶着商量的口吻,但李衛國在這行幹了半輩子,哪能聽不出話裏的分量。
這哪裏是“小要求”,這分明是寄予了厚望的軍令。
“現在整個裝備局都在研發新型的高爆炸藥,現在的老式炸藥威力還是小了點……”
李衛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新型炸藥的攻關項目,他當然知道。
那是國家級的重點工程,匯集了全國最頂尖的化學專家和工程師,在北京的實驗室裏搞了好幾年了,進展一直很緩慢。
這東西不比機械設計,一個配方的細微調整,背後就是無數次的理論計算和高危實驗,難如登天。
“這次你們手雷的報告,實在是太驚豔了,也讓北京那邊對賀敬山這個團隊刮目相看。
所以……上級的意思,是也讓他們參與進來,同步進行研發,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徑,給我們一些驚喜。”
聽到這裏,李衛國的手心開始冒汗了。
讓賀敬山他們去搞炸藥研發?
賀敬山是頂級的機械工程師,可化學領域,尤其是火炸藥學,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啊!
這不亞於讓一個頂級的木匠,立刻去繡一幅精美的蘇繡。
專業不對口,這怎麼搞?
可是,首長的話裏,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堅決。這既是信任,也是考驗。
“要快,盡量趕在下一批軍隊武器裝備報批文件交上去之前研發成功。”
李衛國腦子裏“嗡”的一聲,迅速盤算了一下時間。
下一批報批文件,最多也就剩下兩三個月的時間了。
兩三個月,從零開始研發一款全新的高爆炸藥?
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首長,這個……”他剛想說點困難。
“衛國同志,”電話那頭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我知道這很難。但是,我們現在等不起!國際形勢復雜,我們的戰士在戰場上,需要威力更強大的武器來保衛國家,保護人民!困難再大,我們也要上!這是請求,更是命令!”
“是!”
千言萬語的困難和顧慮,最終都匯成了這一個字。
李衛國挺直胸膛,對着話筒大聲保證:“請首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放下電話,李衛國在原地站了好幾秒,才從那股巨大的壓力中緩過神來。
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了一片。
不行,等不了了!
他已經立下了軍令狀,那就沒有退路可言!
李衛國抓起桌上的大檐帽往頭上一扣,甚至顧不上跟秘書打聲招呼,大步流星地就往外沖,直奔裝備研究車間。
此刻的車間裏,還沉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
工程師們圍在一起,興奮地討論着手雷的數據,老王甚至已經開始暢想,等新式手雷列裝部隊,戰士們用起來該有多得勁。
賀敬山抱着剛睡醒的安安,正被幾個同事圍着,七嘴八舌地誇着安安是廠裏的“小福星”。
安安還有點懵懂,小手揉着眼睛,乖乖地趴在爸爸懷裏,聽着叔叔們用她聽不懂的話語誇獎自己,只是覺得很熱鬧。
“局長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車間裏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立刻站得筆直,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賀敬山連忙將安安放在那間他專門爲安安準備的遊戲室內,
雖然大家都知道自己帶着安安來上班,但是畢竟局長來,
帶着小孩子不好,於是賀敬山就和安安說乖乖自己玩一會,爸爸很快就來找你,
安安乖巧的點點頭,
賀敬山則出去跟着人群,等候領導的指示。
李衛國帶着一身急匆匆的風塵闖了進來,他環視一圈,臉上先是擠出一個振奮的笑容,大聲宣布:
“同志們!告訴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咱們的手雷報告,北京的首長親自打電話來表揚了!狠狠的表揚!”
話音剛落,車間裏就像是炸開了鍋,掌聲、歡呼聲、興奮的叫好聲混成一片,經久不息。
李衛國雙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
他走到人群中央,目光落在賀敬山的身上,表情從激動轉爲前所未有的嚴肅。
“同志們,在表揚之後,北京那邊,給了我們一項新的指示!一項無比光榮,也無比艱巨的任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車間裏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李衛國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地說道:
“北京武器研究總局指示,命令我們,立即成立專項小組,全力研發新款的高爆炸藥!”
他刻意強調了“北京的指示”這幾個字,讓所有人都明白,這不是他個人的決定,而是來自最高層級的命令。
此言一出,整個車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剛才還洋溢在每個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研發新炸藥?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跟機器圖紙打了一輩子交道的老爺們,對化學公式那可是一竅不通啊!
看着大家臉上震驚和爲難的神色,賀敬山的心也沉了下去。
李衛國看出了大家的顧慮,他拍了拍賀敬山的肩膀,語氣沉重而堅定地說道:
“敬山同志,我知道這很難!但是,這是上級對我們的信任!手雷項目,你們創造了奇跡,上級相信,你們也能在新的領域,再次創造奇跡!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來牽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