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月隨着表妹陸舒畫一同前往壽安堂給老夫人請安，踏入堂內，只覺一股莊重雅致的氣息撲面而來。
廳堂寬敞，陳設古樸卻不失華貴，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溫潤的光澤。
高座之上，端坐着一位鬢發如銀、面容和藹的老夫人。
她身着深褐色萬壽紋常服，手持一串佛珠，眼神慈祥中透着歷經世事的通透，這便是國公府的老封君，陸老夫人。
老夫人的下首右側，端坐着一位氣度雍容、穿戴極爲華貴的婦人。
婦人約莫四十上下年紀，頭戴赤金點翠頭面，身着絳紫色纏枝牡丹紋襦裙，通身的氣派顯得高高在上，不怒自威。
這定然是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世子陸凜川的生母，國公夫人安氏。
與安氏相對而坐的，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年輕貌美的婦人，她便是二夫人許氏。
許氏生得杏眼桃腮，眉目如畫，穿着一身水紅色繡折枝海棠的衣裙，更襯得她嬌豔動人。
她眼神流轉間帶着幾分天生的高傲與打量之色，正饒有興致地看着進來的林稚月和陸舒畫。
堂中原本正低聲說笑的幾位年輕女眷，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目光落在林稚月身上時。
都不約而同地靜了一瞬，眼神中皆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豔之色。
國公夫人安氏微微挑眉，目光銳利地看向跟在林稚月身旁的三夫人柳氏，語氣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這位是？”
柳氏被問得愣了一下，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齊天明明說是奉了大夫人的命去接的人，怎麼大嫂此刻反倒問起她是誰？
莫非是貴人事忙，一時忘了？
她雖不解，卻也不敢表露，連忙笑着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大嫂的話，這正是我先前向您提過的，我妹妹家的女兒，名喚稚月。月兒，快上前來見過老夫人、國公夫人和二夫人。”
林稚月依言上前，步履輕盈，姿態端莊地斂衽行禮，聲音清越柔婉：“林稚月給老夫人請安，給國公夫人、二夫人請安。”
她垂眸斂目的瞬間，更能看清她線條優美的側臉和濃密卷翹的長睫，那份靜默的美貌更具沖擊力。
二夫人許氏用團扇掩唇，“呀”了一聲，目光在林稚月臉上流轉。
她的語氣帶着幾分誇張的調笑，話卻是對着柳氏說的：“哎呦，咱們這位表小姐當真是貌美如花，我瞧着都比畫兒上的人還標致幾分。弟妹你可真是的，藏着這麼個可人兒，怎麼不早日帶進府來讓我們瞧瞧？可見是有私心了，怕我們把你的寶貝侄女比下去不成？”
林稚月聞言，並未慌張，只是含羞低頭，聲音依舊溫婉得體：“二夫人說笑了。稚月初來乍到，方才進得堂來，只見滿屋珠環翠繞，各位小姐風采照人，還以爲是誤入了哪家的春日花宴，正感慨各位姐妹才是真正的人比花嬌呢。”
她既謙虛地回應了誇獎，又不着痕跡地將贊譽還給了在場的所有女眷，尤其是幾位小姐。
果然，上首的老夫人聽了，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看向林稚月的目光也更添慈愛。
她笑着朝林稚月招招手：“好孩子，會說話，過來些。”
待林稚月走近，她便拉過她的手，又指着座下的幾個孫女一一介紹。
“這是舒琴，咱們府上的大小姐。”
老夫人指向坐在國公夫人下首的一位少女，那少女穿着一身淡紫色繡玉蘭花的衣裙。
容貌秀麗，氣質端莊沉靜，眉宇間自帶一股高門貴女的清雅氣度。
她便是陸舒琴，國公夫人的親生女兒，世子的親妹妹。
“這是舒棋。”
老夫人又指向二夫人身邊那位穿着鵝黃色衣裙的少女，這二小姐陸舒棋果然繼承了其母的美貌，生得明豔動人。
一雙大眼睛靈動非常，顧盼間帶着幾分被嬌寵出來的張揚與活力，與二夫人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國公府家風嚴謹，除非嫡妻過門三年無所出，方允納妾延嗣。
故而其他幾個庶出的孩子年紀都還小，如今都在府中的家學裏讀書，所以今日也不曾來壽安堂。
林稚月一一頷首致意，將每個人的樣貌身份記在心裏。
“月兒初來乍到，身無所長，唯有平日裏學了些許女紅，做了些瓔珞香囊，針線粗陋，還望各位夫人、姐妹莫要嫌棄，權當一份心意，笑納才是。”
林稚月話音輕柔，姿態謙遜。
她話音剛落，身後侍立的巧慧便端着早已備好的紅木托盤，步履輕穩地走上前來。
托盤之上，整齊地擺放着數個錦緞制成的香囊與精心編織的瓔珞項圈，色彩搭配雅致。
尚未近身，已有一縷清雅恬淡的香氣若有若無地飄散開來。
待到巧慧將托盤呈至諸位夫人小姐面前，衆人定睛細看，眼中不禁都流露出了驚豔與贊嘆之色。
這些香囊果然非同一般，絕非尋常可見的粗陋之物。
每一個香囊的布料選材都極爲考究，或是光滑的蘇緞，或是柔軟的湖縐，顏色或清雅如月白、水綠，或嬌豔如海棠紅、杏子黃。
皆與在座各位女眷的大致年齡、身份氣質隱隱相合。
更令人稱奇的是其上的刺繡，那繡工極爲精巧細致，針腳細密均勻，構圖別具匠心。
有的香囊上繡着栩栩如生的纏枝蓮紋，寓意連綿不絕；有的則是繡着精致的蘭草蝴蝶，清雅靈動。
就連用來束口的絲絛和綴着的流蘇，都編結得一絲不苟，顏色搭配和諧，可見制作者花費了極大的心思與時間。
尤其是那幾個瓔珞項圈，以各色絲線編織而成，中間巧妙地串以品質上乘的珍珠、玉石或蜜蠟作爲點綴。
既不失大家閨秀的端莊，又透着一股靈秀之氣，工藝復雜，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
小姐們年紀尚輕，對這些精巧別致的小物件最是喜愛不過。
大小姐陸舒琴雖性子沉靜，目光掃過那個繡着清荷露珠的月白香囊時，眼底也忍不住掠過一絲亮光。
二小姐陸舒棋更是直接，眼神灼灼地盯住了那個配色明快、繡着喜鵲登梅的香囊，幾乎要移不開眼。
這份禮物，看似簡單，卻瞬間博得了在場幾乎所有女眷的好感。
“喲，表姑娘真是有心了，面面俱到的。”
二夫人許氏掩唇微笑，眼神中多了幾分審視和調笑之意。
國公府中突然出了個這樣標致的表姑娘，又是三房娘家的姑娘，難保不是想借着國公府攀高枝的。
林稚月聞言只是輕輕一笑，垂眸謙虛道：“這都是姨母同我說的，府上的小姐們什麼也不缺，我也就想盡盡自己的心意。”
說完，老夫人的眼神漸深，笑着點了點頭，她轉頭看着柳氏：“你有心了。”
柳氏倒是挺意外林稚月會如此說，不過她也照單全收，能落得一個好名聲誰又會不樂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