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看你朋友圈發的,說要在自貢待上幾個月。]他隨即又發來一條消息。
周鹽不方便打字,用語音告訴他,大概要在自貢待上三四個月的樣子。
程藍:[抽空大駕光臨一下我的寵物醫院唄!]
周鹽收到這條消息後,沒有馬上回復,而是問副駕上的王秀英:“外婆,你還記得我高中時期那個同桌嗎?”
“阿紫姑娘嗎?”王秀英想都沒想,探口而出。
“哈哈哈!我真懷疑醫生給你誤診了,你居然連他都記得,還記得我給他起的外號。”周鹽大笑道。
王秀英也笑了笑,“我還真不記得他的名字,也不記得長相,只記得你總叫他阿紫,有時還叫他阿紫姑娘,可人家明明是個男孩子。”
“誰叫他不喜歡女孩子。”
周鹽透過後視鏡,沖她擠眉弄眼了一下,又道:“他當了寵物醫生,還開了兩家寵物醫院,剛來消息,讓我去他在自貢的寵物醫院瞧瞧,外婆你想去嗎?”
“去唄!”
王秀英毫不遲疑,跟着說道:“我能記得阿紫姑娘,主要是你倆有緣,高中三年都是同桌,連後來文理分班了也沒被分開。”
“我也覺得很巧,當初還以爲他會選理科,因爲他物理化學都不錯,至少比歷史政治成績好。”周鹽點頭道。
“那他爲啥選文科呢?”王秀英好奇。
周鹽歪着頭回想了一下,“他好像說是…文科的競爭力小一些。”
“哦。”
王秀英了然,又問:“後來你倆怎麼沒聯系了?”
“嗐!考上大學,不就有新的圈子了嗎,跟從前的同學慢慢就疏遠了,而且他那會兒不是個主動的人,畢業大家都準備了同學錄,就他沒弄,他嫌麻煩,還說什麼指不定這玩意兒會成爲將來的黑歷史。”周鹽說道。
“他這麼一說,我也打消了準備同學錄的熱情,本來我跟班裏的同學走得都不算攏,買同學錄還得花錢呢!”
“鹽鹽,你讀書那會兒,有人欺負你嗎?”王秀英凝眉問。
過去沒有“霸凌”一說,現在看新聞經常提到學生間的霸凌,她這才意識到,從前沒有關注過兩個孩子這方面的問題。
一個沒有爸爸,一個沒有媽媽,指不定在學校裏會遭受非議和排擠。
周鹽努了努嘴,“嚴格意義上的欺負沒有,我們班的整體氛圍還是挺和諧的,不過我和阿紫在他們眼中,就是兩個異類。”
“異類?”王秀英皺起了眉。
周鹽說:“我吧,屬於典型的書呆子,上學那會兒沒啥興趣愛好,不追星、不追劇、不看漫畫、不早戀,同學都覺得我很沒意思,平時出去玩都不會叫上我。”
“阿紫呢,比我更另類,分明長了張校草的臉,籃球也打得好,妥妥的男神一枚,追的他女生可多了,可他偏偏不喜歡女的,別人還以爲他很高冷,是個水仙。”
“水仙是什麼?”王秀英好奇問。
周鹽咧嘴一笑,“算是自戀型人格吧,不喜歡別人,只喜歡自己。”
王秀英蹙着眉,仔細理解着這句話,然後又問:“他不喜歡女的是他告訴你的,還是被你發現的?”
“他說的唄,高中那會兒也沒見他和其他男同學耍朋友,他要是不說,我也看不出來。”周鹽回憶道。
“我記得有次幫一個隔壁班的女生轉交情書給他,向來脾氣和善的他第一次露出了煩躁的神情,還讓我以後別幹這事兒了,他不喜歡女的。”
“我一開始以爲是他被人追煩了,隨口胡謅的,後來我看他總看耽美小說…就是男人和男人談戀愛的那種小說,再聯想到他特別愛幹淨,對女生敬而遠之、對男人熱情…總之很多細節,他好像真的不太直,就是不像普通男孩子的意思。”
“雖然吧,這些年他從沒承認過這件事,但也沒否認過,聽另外個跟我倆關系都還不錯的男生說,他在大學期間有交往過同性戀人,不過沒修成正果。”
“兩個男的又不能生孩子,怎麼修成正果。”王秀英一臉認真地接話。
“噗!”周鹽啞然失笑。
“哎呀…我沒有歧視他的意思!”
王秀英驀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忙不迭地擺手,“男的喜歡男的沒啥子,當年我們廠裏也有一對男的搞對象,但你曉得的,那時的社會風氣還很保守,廠子裏人又多,少不得會被指指點點,最後在壓力下,兩個人被迫分開了,一個還辭職離開了自貢,另一個呢,家裏給他介紹了不少女孩子,他都沒瞧上…也不可能瞧得上,女孩子又沒唧唧。”
“哈哈哈!”周鹽仰頭大笑。
隨後,她說道:“現在的社會風氣要包容些了,不過咱們自貢這種小城市,對於同性戀的接受度還是遠不如成都那些大城市。”
“我不知道除了我,當時的班上還有沒有其他同學知道他這個秘密。”她接着回憶,“反正呀,在大家眼中,我倆就是一對異類CP。”
“沒有明面上的霸凌,但肯定有歧視和不理解。”
“只是隨着我一步步考上大學、研究生,再留校任教…那些不好聽的聲音漸漸變小了,最後變成了一堆彩虹屁。”
說完,她扯了扯嘴角,溢出了一抹哂笑。
慕強是人的天性,她用自己的努力和實力堵住了別人對自己的非議,成了他們眼中豔羨的成功人士。
那阿紫姑娘呢?
第二天下午,抵達這家名爲“寵物天使”的寵物醫院後,周鹽似乎找到了答案。
她對寵物經濟不太了解,但前夫老田是個職業投資人,曾投資過一家寵物產品公司,大概知道,寵物行業的暴利。
這麼一間兩層樓的獨棟寵物醫院,即便是在自貢這麼一個三四線城市,租金也不會太少,還有軟硬件的成本…嘖嘖!
看着裏面十來個忙碌不停的醫生護士,以及二樓落地玻璃窗裏形形色色的醫用設備,周鹽忍不住在心裏咂舌。
可以啊!這小子比我混得好多了。
就是不知,他是怎麼發展起來的。
要從寵物醫生升級成他們的老板,可不只是靠專業水平。
“靠臉。”程藍大言不慚道。
周鹽挑眉,“傍大款了?”
“醜男大款我可不傍。”程藍一本正色地說道。
“那就是傍了個長得帥的?”周鹽促狹玩笑。
程藍但笑不語,看了一眼正在逗弄一只小貓的王秀英,小聲問道:“你回來是幫你外婆治病?”
一提這個,周鹽就擰起了眉,“想多陪陪她,緩解症狀,她已經走失了三次。”
程藍緊抿了一會兒唇,又道:“可你不能一直請假,對抗阿爾茨海默病需要打長久戰。”
“我知道,但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周鹽坦言,撇着嘴聳了聳肩。
程藍建議:“在成都找一家好的護理機構吧,這種病到最後都需要有人照顧吃喝拉撒。”
“這是我對自己將來的安排,但不是對我外婆的。”周鹽鄭重道。
程藍沒再說什麼了。
周鹽也看了一眼還在逗貓的王秀英,拉着他走遠了一些,“我記得你爸在民政局工作吧?”
“你打算和小鮮肉扯證了?”程藍略微挑眉。
“什麼呀?”
周鹽好笑地睨了他一眼,說道:“民政局應該清楚兒童保育院的事吧,我想查一查我外婆的檔案。”
“兒童保育院?你外婆是…孤兒?”程藍詫異地瞪大了眼。
周鹽點頭,壓低了聲音,“我外婆四五歲就進了位於天池寺的那家兒童保育院,除了名字,什麼都不記得了,連姓也是當時的王院長起的。”
“小時候她沒怎麼提過從前的事,但最近,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緣故,她似乎變得…念舊了。”
程藍明白了,而後目光深邃地端詳着她,“原來你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周鹽啞然失笑,“怎麼?現在才覺得我很神秘?”
程藍點點頭,“讀書那會兒只覺得你很神,但沒有秘密。”
周鹽虛起了眸子,“我怎麼覺得你在內涵我?”
程藍笑了,“我哪敢,你可是斷掌,打人疼死了。”
啪——
周鹽直接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嗔笑道:“你少來!哪有你說的那麼疼。
“嘶......”
程藍立即揉着被她打過的地方,故意倒吸了一口氣。
“阿紫這般柔弱,想必一定在下。”周鹽順勢戲謔起他來。
“你想試試?”程藍面不改色地問道。
周鹽一愣,赫然在他眼中看到了異樣的微光。
十幾年不見,這小子彎道改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