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墨這次出差比預計的延長了兩天。當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墨園時，已是深夜十一點。整棟別墅靜悄悄的，只有玄關處留着一盞昏黃的壁燈，像是專爲晚歸的他而設。
蘇晚寧並沒有睡。她坐在二樓的起居室裏，手中捧着那本未完成的設計稿，目光卻始終停留在樓梯口的方向。當聽到樓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時，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這幾天，那張被揉皺又撫平的行程單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日夜灼燒着她的心。她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每當夜深人靜時，那些疑竇便如藤蔓般纏繞上來，讓她喘不過氣。
腳步聲沿着樓梯漸近，蘇晚寧深吸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畫稿。她看着楚天墨的身影出現在樓梯轉角，他看起來有些疲憊，西裝外套隨意搭在臂彎，領帶也鬆開了。
“你回來了。”她站起身，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楚天墨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徑直走向臥室。
“天墨，”蘇晚寧叫住他，手心裏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我有件事想問你。”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眉頭微蹙：“什麼事？”
蘇晚寧從口袋裏掏出那張被她反復摩挲得幾乎要破掉的行程單，展開來遞到他面前。她的手指在微微發抖，但還是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這張行程單，是我在書房偶然看到的。你上次出差，真的是去巴黎嗎？”
楚天墨的目光落在紙上，臉色驟然陰沉。他一把奪過那張紙，看也不看就揉成一團，精準地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
“誰允許你翻我書房的？”他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銳利如刀，“蘇晚寧，我記得我說過，不要碰我的東西。”
蘇晚寧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震懾，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但還是鼓起勇氣繼續問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巴黎是不是爲了見林薇薇？她當時正在那裏巡演，不是嗎？”
楚天墨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她，帶來無形的壓迫感。
“我去哪裏、見誰，需要向你匯報？”他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諷，“蘇晚寧，別忘了你是怎麼坐上楚太太位置的。要不是三年前那場意外，你現在什麼都不是。”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蘇晚寧心上。三年前那個混亂的夜晚，她醉酒後與楚天墨發生關系，第二天就被楚家人當場“捉奸”。盡管她至今都懷疑那晚的事另有隱情，但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那個用卑劣手段攀附楚家的心機女。
“所以，你真的去見了她，是嗎？”蘇晚寧的聲音顫抖着，眼眶已經開始發紅，“你每次出差，是不是都是爲了去見她？”
楚天墨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與他對視。
“聽着，”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這場婚姻對你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安分守己地做你的楚太太，別學那些無知婦孺捕風捉影，徒惹人厭。”
他的手指力道很大，捏得她生疼。蘇晚寧試圖掙脫，卻被他鉗制得更緊。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她哽咽着說，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答案？”楚天墨嗤笑一聲，鬆開了手，仿佛觸碰她是什麼令人厭惡的事，“你想要什麼答案？難道你以爲，我會爲了你這樣的女人，放棄薇薇？”
這句話徹底擊碎了蘇晚寧最後的一絲希望。她怔怔地看着他，淚水終於不受控制地滑落。
楚天墨看着她流淚的樣子，眼中沒有絲毫憐惜，反而浮現出更深的厭惡。
“收起你的眼淚，這招對我沒用。”他冷冷地說，“記住你的本分，別再過問我的事。否則...”
他沒有說完後面的話，但威脅的意味已經再明顯不過。
說完，他轉身走向臥室，“砰”的一聲摔上了門。那巨大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震得蘇晚寧渾身一顫。
起居室裏只剩下她一個人，還有垃圾桶裏那個被揉皺的紙團。她緩緩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埋在臂彎裏。
淚水無聲地流淌，浸溼了她的衣袖。她想起新婚那天，楚天墨連婚禮都沒有出席，只派了助理送來婚戒。她一個人完成了所有儀式，在賓客們或同情或嘲諷的目光中，強撐着微笑。
這三年來，她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妻子，學習他喜歡的菜式，打理他的起居，在他偶爾回家時小心翼翼地討好。她以爲只要她足夠耐心，總有一天能打動他冰冷的心。
現在她才明白，有些人的心，是永遠都捂不熱的。
窗外，一輪殘月掛在樹梢，清冷的光輝透過窗戶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蘇晚寧抬起頭，望着那輪明月，忽然想起母親曾經說過的話：
“晚寧，愛情不是卑微的乞求，而是平等的相待。如果一段感情讓你失去了尊嚴，那它就不值得你繼續堅持。”
可是現在，她還有選擇的餘地嗎？蘇家早已敗落，父親臨終前將她托付給楚家，她除了這個冰冷的婚姻，已經一無所有。
她緩緩站起身，走到垃圾桶前，撿起那個紙團，小心翼翼地展開。皺巴巴的紙面上，“巴黎”兩個字依然清晰可見，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
將紙片重新折好放回口袋，她擦幹臉上的淚水，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或許她暫時無法離開這段婚姻，但她不能再這樣活下去了。她要爲自己尋找一條出路，一條即使沒有楚天墨，也能活下去的路。
這個念頭如同一粒種子，在她心中悄然生根。她知道前路艱難，但比起永遠活在這種屈辱中，任何艱難都顯得微不足道。
夜深了，整棟別墅陷入沉睡。蘇晚寧獨自站在窗前，望着遠方城市的燈火，第一次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的未來。
一個沒有楚天墨的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