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戶部金庫那扇沉重的銅門，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被完全打開的瞬間，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去了聲音。
沒有想象中的空空如也，更沒有傳言中的陰謀詭計。
映入所有人眼簾的，是……堆積如山的……財富！
一箱箱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黃金白銀，在午後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而夢幻的光芒，如同一座座金山銀山，幾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睛！一串串光彩奪目的珍珠瑪瑙、各色寶石，被隨意地堆放在角落，如同不值錢的石頭！還有那數不清的田契、房契、商鋪契約，以及珍貴的古董字畫，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整個戶部衙門前，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活了一輩子，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能親眼見到如此之多的財富！
這比任何語言，任何解釋，都來得更加直接，更加震撼！
“看到了嗎？！”趙乾的聲音，如同洪鍾，打破了沉寂，響徹全場！
“這裏面的每一兩銀子，每一件珠寶，都是從王振那樣的國賊身上，抄出來的！”
“它們，本就屬於你們！屬於這個國家！”
“朕，只是把它們從蛀蟲的手裏，拿了回來！”
他頓了頓，聲音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真誠。
“朕向你們承諾，這些錢，一分一毫，都只會用在這場護國之戰上！用來買糧草，鑄兵器，撫恤陣亡的將士！”
“朕更向你們承諾，此戰過後，所有認購債券的義士，朕，三倍奉還！”
“若朕違背此誓……”
“叫朕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擲地有聲的誓言，如同一道暖流，涌入在場每一個百姓的心田，讓他們心神激蕩，熱淚盈眶！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而堅定的聲音，從趙乾的身後響起。
“我，也可以爲父皇做證！”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他們的安寧公主，趙明珠，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皇帝的身邊。
她的手中，捧着一本賬冊。
她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莊重與堅毅。
“諸位父老鄉親，”她對着黑壓壓的人群，深深一拜，“這本，是我從逆賊王振的書房裏，找到的，他名下一家小小綢緞莊的賬冊。”
“就在這本賬冊裏，清清楚楚地記載着，他們是如何用‘損耗’的名義，將整船的絲綢，走私賣給我們的敵人北狄！”
“他們是如何用虛假的‘布施’，將你們辛苦賺來的血汗錢，一筆一筆地，送給那些即將要來屠殺我們的豺狼！”
“五年，僅僅一個綢吞莊，他們就偷走了我們大夏……三百七十二萬兩白銀！”
清脆的聲音，通過一個太監的內力加持，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
三百七十二萬兩！
人群，徹底炸了！
那是一種被欺騙、被背叛到極致的憤怒！
“殺了他們！殺了王家的餘孽！”
“難怪北狄人那麼猖獗！原來都是這幫狗官在資敵！”
“天殺的王振！老天爺怎麼不降道雷劈死他們！”
趙明珠看着群情激奮的百姓，心中再無一絲一毫的膽怯。
她高高舉起手中的賬冊，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卻愈發清晰有力！
“這，還僅僅只是王賊產業的冰山一角！像這樣的賬冊，在我身後的金庫裏，還有成千上萬本！”
“父皇勵精圖治，宵衣旰食，爲的不是他自己，是爲了我們大夏的每一個子民！”
“他親上城頭，爲將士擂鼓！他散盡內帑，撫恤陣亡將士！他甚至願意放下天子之尊，向你們‘借錢’抗敵！”
“這樣的君主，你們還要懷疑他嗎？！”
“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裏，散播謠言，企圖動搖我們軍心民心的奸人，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一番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所有人都被這位平日裏深居簡出、柔弱示人的公主殿下，徹底震撼了！
他們看着她那張因激動而漲紅的小臉，看着她眼中那不屈的光芒，再也沒有人懷疑。
“我等……我等愚鈍！錯信了奸人讒言！險些誤了國家大事！”
之前那個賣炊餅的老漢，第一個反應過來，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對着趙乾和趙明珠的方向，重重磕下頭去。
“陛下聖明！公主殿下聖明！草民……草民願再追加十兩銀子！不！二十兩！砸鍋賣鐵，也要支持陛下打跑那些狗娘養的北狄人！”
“沒錯！陛下！我們信你！”
“公主殿下說得對！不能讓奸人得逞！”
民心，在這一刻，徹底逆轉！
懷疑與恐慌，被信任與同仇敵愾所取代！
趙乾看着身前那個小小的、卻無比堅定的身影，眼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驕傲。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女兒，不再是需要他時刻護在身後的金絲雀了。
她，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翅膀。
他緩緩走上前，與女兒並肩而立，面對着山呼海嘯般的百姓。
他的聲音，不再冰冷，而是充滿了溫和與堅定。
“朕，感謝諸位的信任。”
“朕也向諸位保證，所有參與散播謠言、動搖民心者，朕，絕不輕饒！”
他的目光，掃過人群中那幾個早已嚇得癱軟如泥的煽動者，最終，投向了皇宮的方向，那座名爲“慈寧”的宮殿。
眼神，冰冷如刀。
他對着陳默，下達了命令。
“把那幾個散播謠言的，還有那個什麼‘李瞎子’，都給朕抓起來，不必審了。”
“拖到德勝門外，砍了。”
“朕要讓城外的攣鞮冒頓看看，這就是他那些小伎倆的下場！”
“遵旨！”陳默沙啞地應道，隨即對手下一揮手，幾名虎符衛如狼似虎地撲入人群，將那幾個早已嚇破了膽的煽動者，如同拖死狗一般拖了出來。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看向那幾個敗類的眼神裏，充滿了鄙夷和憎恨。
趙乾不再理會這些跳梁小醜。
他轉身，面對着依舊跪在地上的數千百姓，朗聲道：“都起來吧！我大夏的子民，不跪君王，只跪天地祖宗！”
“從今日起，廢除跪拜之禮！君臣相見，行拱手禮！官民相見，行作揖禮！”
“朕要讓你們所有人都記住，你們，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你們的脊梁，要永遠挺直！”
轟！
這番話，比打開金庫大門，還要震撼人心！
廢除跪拜之禮？！
這是數百年來的祖制！是刻在所有人骨子裏的等級象征！
皇帝，竟然要親手廢除它？！
短暫的死寂之後，人群爆發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熱烈、都要真誠的歡呼！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次，他們喊的，不再是冰冷的皇權，而是一個真正將他們視作“人”的君主！
民心，在這一刻，堅如鋼鐵！
……
風波平息，人群漸漸散去，但戶部門前，認購戰爭債券的隊伍，卻比之前排得更長，更踊躍。
趙乾牽着女兒的手，回到了養心殿。
趙明珠的小臉依舊因爲激動而泛着紅暈，她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場讓她脫胎換骨的夢。
“父皇，”她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趙乾，“我們……我們贏了嗎？”
“贏了人心，但這只是第一步。”趙乾爲她倒了一杯熱茶，讓她暖暖手。
“太後……皇祖母她，爲什麼要這麼做？”趙明珠的聲音裏，帶着一絲不解和悲傷。畢竟，那是她血緣上的親人。
趙乾看着女兒清澈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這是他必須教給女兒的，最殘酷，也最真實的一課。
“明珠，你要記住，對於某些人來說，權力，比親情更重要。”
“在太後的眼裏，朕，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一個不聽話的、企圖擺脫她控制的傀儡。你，也不是她的孫女，而是一個可以用來交換利益，鞏固她王氏一族權力的……籌碼。”
“她軟禁不了朕，就想毀了朕的信譽。她毀不了朕的信譽，下一步，就會用更極端的方式，來奪走朕的一切。”
趙乾的聲音很平靜，卻讓趙明珠不寒而栗。
“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等。”趙乾的眼中，閃過一絲深邃的精光，“等她自己，露出所有的獠牙。”
他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了那座被標記出來的“慈寧宮”上。
“朕已經讓人，把今天在戶部門口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給太後聽了。”
“朕還讓人告訴她，那個李瞎子，在被砍頭前，‘招供’出了一份名單。一份……所有參與散布謠言的、宮裏的人的名單。”
趙明珠的呼吸，猛地一滯！
她冰雪聰明，瞬間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父皇……您是想……引蛇出洞？！”
“不錯。”趙乾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一條躲在暗處的毒蛇，遠比一頭正面對敵的猛虎，要危險得多。”
“朕現在，就是要逼她，把所有藏在宮裏的毒牙，都亮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