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電話那頭母親的哭聲尖銳而絕望，像一把生鏽的鋸子反復拉扯我的耳膜。
我握着手機，站在剛通過MBA筆試的喜悅裏，突然被拽回那個永遠充滿索取和危機的世界。
周嶼從廚房探出頭，手裏還拿着鍋鏟：
“怎麼了？誰的電話？”
我開了免提。
母親的聲音在客廳裏炸開：
“......那女的本就是騙子！婚房買了，車買了，彩禮給了三十萬！結果領證前一天，人帶着所有錢跑了！你弟去找她，發現身份證是假的，地址是假的......那300萬啊！全沒了！現在你弟像瘋了一樣，要去找人拼命......”
父親搶過電話，聲音嘶啞：
“蘇念！你趕緊回來！你弟這樣要出人命！你現在就買票！”
我看着周嶼，他也看着我。
空氣凝固了幾秒。
“爸，”我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弟弟被騙了300萬，我很遺憾。但你們找我有什麼用？”
“你是他姐！”父親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現在混得好，有錢有人脈，你不能眼睜睜看着你弟去死！”
“我混得好？”我笑了。
“我混得好是因爲我切斷了和你們的聯系，拿回了一部分本該屬於我的錢，然後自己。弟弟混成這樣，是因爲你們一直把他當巨嬰養。”
“你現在說這些風涼話？！”
母親又搶回電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念念，媽求你了。以前是我們不對，可這次真是天塌了啊，你弟要是想不開......我也不活了......”
又是這一套。
用情感綁架我二十八年，現在還想繼續。
周嶼走過來，握住我的手。
我深吸一口氣：
“媽，我可以回去。但有幾個條件。”
電話那頭立刻安靜了，只剩下抽泣聲。
“第一，我只是回去看看情況。”
“第二，我不會出一分錢。”
“第三，如果弟弟需要法律援助報警，我可以幫忙諮詢，但所有費用他自己承擔。”
“你們同意，我現在就買票。不同意，那就這樣。”
漫長的沉默。
我幾乎能想象電話那頭，父母面面相覷，弟弟在一旁煩躁抓頭發的樣子。
終於，父親的聲音傳來，疲憊而蒼老：
“......行。你回來吧。”
掛了電話，我跌坐在沙發上。
周嶼蹲在我面前，仰頭看我：
“你真要回去？”
“嗯。”我揉着太陽。
“最後一次。我要親眼看着那個家最後的樣子，然後徹底告別。”
“我陪你去。”
“不用，你去了，他們又會覺得有指望。”
周嶼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每天給我打電話。有任何事，我馬上過去。”
第二天下午三點，我拖着行李箱走出高鐵站。
老家這個小縣城，和我記憶中沒什麼變化。
只是這次回來，心情完全不同。
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酒店辦理入住。
放下行李後，我才撥通母親的電話：
“我到了。你們在家？我現在過去。”
“你......你不回家住？”母親小心翼翼地問。
“不了，我住酒店。”
“......好吧。”
掛掉電話，我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
鏡中的女人眼神堅定，妝容得體。
和幾年前那個總是穿着舊衣服、眼神躲閃的蘇念判若兩人。
出門前，我給周嶼發了條微信：“準備去戰場了。”
他秒回：“保護好自己，我等你回來。”
我回了個擁抱的表情。
信步走出了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