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王爺,不是五六個,而是……”管家聲音不由發顫。
“那是多少個?七八個?”
“只,只有一個灑掃婆子在伺候……”
“什麼!”賀玉嶂“騰”一下,直接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茶晚軒一直都只有一個灑掃婆子在伺候安允兒?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
管家雙膝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原本院子裏是有五個丫鬟婆子伺候的,一年前太後娘娘在家宴中提倡各府節約用度,回來王妃便叫小人將各個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削減四到五名,於是……”
賀玉嶂臉色鐵青:“我怎麼會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這下可好,玥兒定又要誤會本王了,你可真是本王的好管家!”
管家低着頭不敢說話。
賀玉嶂則在書房裏來回踱步,大約過了一刻鍾,才終於停了下來。
“明日,你帶十二,不,二十個丫鬟婆子去茶晚軒,玥兒若是問起,你就說是你的疏忽,本王不知情,明白了嗎?”
管家跪在地上連連點頭:“是,是!小人明白了!”
……
翌日晌午。
安悠玥正在屋內給女兒挽發,就聽院子裏傳來熱鬧的聲音。
不一會兒,安允兒便匆匆走了進來。
“阿姐,管家來了,說王爺請您和舒姐兒去前廳用午膳,還帶了十多個丫鬟過來,說是留在茶晚軒伺候,這可如何是好?”
安悠玥不急不緩地拿起一朵垂絲海棠,簪在了女兒的雙髻上。
“正好,我也打算去找他,走吧。”
前廳,安悠玥還未走近,便聽到了陣陣歡聲笑語。
再走近點,便能瞧見小少年坐在顧清瑤和賀玉嶂中間,興奮地手舞足蹈。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父王,母親給兒子尋來的蛐蛐兒可厲害了,方二這回輸得心服口服,兒子心中的這口氣可算出了!”
賀玉嶂寵溺一笑,而後睨了顧清瑤一眼:“你也別太慣着羲哥兒了,小心給他寵壞了。”
顧清瑤笑容恬靜:“羲哥兒生的可愛,與妾身親生的無異,妾身寵着他些又何妨?”
“再說了,羲哥兒還小呢,多保留些童真才好。”
聞言,賀玉嶂的笑容更甚了,攬過顧清瑤的腰:“你是個好母親,這點,本王從不懷疑。”
顧清瑤羞澀地低下了頭,語氣嬌嗔:“王爺,那麼多人看着呢。”
“怕什麼,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多言……”賀玉嶂手一揮,餘光掃到門口的時候,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迅速收回搭在顧清瑤腰上的手,條件反射一般站了起來,堆笑上前。
“玥兒來了,來了怎麼也不出聲?下人們也是,怎也不通傳一聲。”
安悠玥訕笑:“畫面何其溫馨,下人們怎敢打斷?我也不願前來叨擾王爺,只要王爺將和離書給我,我便立刻帶着允兒和舒兒離開。”
“什麼?你要和離,還要帶走舒姐兒?”賀玉嶂仿佛頭一次聽說。
安悠玥不由皺眉:“王爺這是忘了昨日自己說過的話,答應過的事了嗎?”
賀玉嶂嘆了口氣:“玥兒,你又在吃醋了對不對?我知道你昨天說的那些都是氣話……”
“王爺怕是誤會了……”
“玥兒,你能不能別叫我王爺了,你一叫我王爺,我就渾身不舒坦。”
安悠玥:……
“賀玉嶂,我再說一遍,你我和離,我帶走女兒望舒,從此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對着安悠玥冷漠的雙眸,賀玉嶂忽然心底一抖,生出不好的預感。
“玥兒,你該不會要來真的吧?”
安悠玥直接將一份散發着墨香的和離書遞到了賀玉嶂眼前。
“賀玉嶂,自始至終我從未與你說過假話,這次也一樣,籤了和離書,咱們好聚好散。”
賀玉嶂看了看安悠玥,又難以置信地望向女兒。
“舒姐兒,連你也不要父王了?”
小姑娘淚眼汪汪:“舒兒喜歡父王,可舒兒更喜歡娘親,娘親會給舒兒講睡前故事!”
小姑娘奶聲奶氣,聽了不由叫人心軟。
賀玉嶂轉頭望向顧清瑤:“你不是答應本王,每晚給清瑤說睡覺故事的嗎?”
顧清瑤也是一臉茫然。
倒是小姑娘又開了口:“王妃娘娘也每日都給舒兒說睡前故事,可說的都大多是女則,舒兒不愛聽。”
“舒兒喜歡娘親說的睡前故事,比如……”小姑娘撓了撓腦袋,“比如司馬什麼來着……”
“妹妹真笨,是司馬缸砸光。”小男孩插話道。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忽然出現了一絲裂縫,顧清瑤先是笑出了聲,緊接着賀玉嶂也大笑起來。
“阿兄,好像是司馬光砸缸。”小姑娘小聲提醒。
小男孩霎時臉頰通紅:“是,是司馬光砸缸,不是司馬缸砸光嗎?”
話音落下,再次引得衆人大笑。
只有安悠玥。
“玥兒,你怎麼不笑呢,你瞧咱們羲哥兒多有趣呀?”
“你覺得很好笑嗎?”安悠玥如今看向賀玉嶂的眼裏,只剩下了徹骨寒意,以及失望。
察覺到氣氛不對,賀玉嶂收斂了些笑意:“玥兒,你以前很愛笑的,現在怎麼總是繃着一張臉,我都不習慣了。”
“你別急,羲哥兒還小,其實聰明着呢,長大了定會有大出息!”
安悠玥薄唇泛起冷冷的弧度。
“王公貴族子弟三歲已然開蒙,五歲已能背誦《三字經》《千字文》,而羲兒卻連司馬光砸缸的典故都說不準確。”
“賀玉嶂,你當真有在認真履行一個父親的責任嗎?”
許久未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指責,賀玉嶂面色不豫,語氣敷衍。
“這還不是因爲羲哥兒三歲就失去了母親的陪伴,我這才多溺愛了他一些。”
安悠玥不禁冷笑:“是嗎?他說錯話做錯事,你們不糾正他,反而笑話他,縱容他,甚至鼓勵他。”
“賀玉嶂,慣子如殺子,你捫心自問,若有朝一日他走上歧途,當真闖了大禍,你護得了他嗎?”
賀玉嶂被訓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兩年前他偶爾也被安悠玥這麼訓斥,因而下意識就想要認錯。
顧清瑤卻在此時站了出來。
“是清瑤的錯,清瑤沒有做母親的經驗,本以爲把什麼好的都給羲哥兒和舒姐兒就是一個好母親了,王爺畢竟是一家之主,還請姐姐就不要再責怪王爺了。”
道歉的話滑到嘴邊,賀玉嶂又生生咽了下去。
是啊,他已經是大越朝的淮王了,他能有什麼錯?
男人長袖一揮,回到餐桌前坐下。
“既然你覺得我和清瑤教得不好,往後我便不管了,你親自教他便是,清瑤正好也能安心在府裏養胎。”
“啪!”
賀玉嶂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安悠玥的巴掌已然甩在了他的臉上。
巴掌很重,語氣卻異常冰冷。
“賀玉嶂,你不配做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