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啓明顯感受到這些天方福生對他特別好,一日三餐都是方福生親自下廚做的,看得出來他做菜花了點心思,色香味俱全,都是方啓愛吃的,而且頓頓不重樣,他想可能他這段時間真的瘦了太多了,就連粗枝大葉的方福生都開始心疼他了。
這天晚上方啓津津有味吃着飯,他一邊吃一邊對方福生豎起大拇指:“爸,你現在做飯太好吃了,去開個飯館生意肯定特別火爆。”
方福生吃的心不在焉,筷子一直在碗裏打轉。他看了眼方啓,搖頭笑了下:“感謝你的吹捧,不過你爸暫時還沒這個能耐。”
“老爸,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棒的,”方啓眯着眼睛笑,很真誠的說:“我以後就想成爲你這樣的人。”
夾菜的手突然頓住,方福生看向方啓,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別瞎說,小小年紀怎麼一點志向都沒有?以後要好好讀書,聽到沒?不準給自己的偷懶找借口。”
方啓撇撇嘴,小聲嘟囔:“看不出來我在安慰你呢。”
方啓想方福生可能是因爲被陶雲打擊到了,又或者是因爲自己反對他跟羅紅在一起的原因,反正這幾天他看起來心事重重,很不在狀態,一天到晚沒個高興的時候。方啓很想鼓勵方福生,想讓他開心點,所以這段時間他想方設法的跟方福生聊天,可是效果微乎其微,他甚至都在想,要是方福生再這樣鬱鬱寡歡下去,他就同意他們在一起好了,要是以後他們結婚,他還可以把自己的小床搬來客廳。
“對了,”方福生吃着飯,沒看方啓,他隨口問:“馬上開學了,你作業寫完了沒?”
“早就寫完了,”方啓忍不住嘚瑟,“而且我這次寫的超級認真,準確率極高。”畢竟有年級第一在旁監督。
方福生哦一聲,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對方啓說:“咱們現在不住柳家灣,之前的學校離的太遠了,爸想着給你換個學校。”
方啓思索着點頭:“行啊,我以前有個好哥們也轉來了鎮上讀書,聽說這學校挺不錯的,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他分到一個班。”
“兒子,”方福生突然放下碗筷,他看向方啓,神情有點嚴肅,“爸準備讓你轉去縣城讀書,學校那邊我已經托好關系了。”
方啓愣住,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學校是咱們縣城最好的學校,很多成績一般的孩子去了那裏進步都很快,爸這次也是找了熟人才能把你放進去。”
方啓想了想,他問:“縣城不是更遠嗎?離那麼遠我還怎麼去上學?”
方福生的神情變得意味不明,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方啓緊張兮兮的看着方福生,不知怎麼,他心中有個很不好的預感。
“不用擔心這個,”方福生終於說了出來,“以後你就住學校,上學下學也方便,學習也能更專心。”
方啓的心狠狠沉入谷底。
他知道縣城有個全封閉式管理的寄宿小學,確實是好學校,總體成績在他們全縣年年排第一,以前方啓聽說的時候只覺得裏面的學生很慘,天天待學校裏出不來,白天被老師管着,晚上也不能回家,可想而知那種生活該有多麼恐怖壓抑。
“我不想去,爸,我就想在鎮上念書。”方啓可憐巴巴的說。
方福生皺眉,很爲難的樣子:“學校那邊我都已經安排好了,兒子,爸也是爲你好,爸希望你別跟我一樣……”
“真的是爲我好嗎?”方啓聽見這話一下就炸了毛,他跳起來,大聲對方福生說:“你每次都是這樣,從來不提前跟我商量就把我安排好,把我送走,送的遠遠的,我的感受一點都不重要,我要是不聽你的,你就只會說一句爲我好,你到底爲我好什麼了?”
方福生被兒子這樣大聲質問也不生氣,他表情沉重,抿着唇一語不發。
方啓看到方福生這樣沉默更是抓心撓肝的難受,一肚子委屈不知道怎麼發泄。
“爸,我是不是你的拖油瓶啊?因爲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所以你寧願要那個女人也不要我,是嗎?”方啓看着方福生,眼淚在眼眶打轉。
方福生搖頭,他試圖跟方啓好好溝通:“別胡說八道,每個周末我都會接你回家的。”嘆了口氣,方福生無奈道:“爸重新找了份工作,以後會挺忙的,沒空照顧你,把你放學校有老師管着爸才放心。”
方啓緊咬着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別騙我了,你就是不想要我,你想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爸沒騙你,真的是因爲工作。”
方啓的眼神很倔強,他看着方福生說:“那你答應我,不能跟她在一塊。”
方福生嘖一聲,看了方啓一會兒,沒說話,他煩躁的拿了支煙放到嘴邊,但想想又沒點燃。
“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倆在一起的,”方啓執拗的說,“我不要後媽,更不喜歡她。”
“兒子啊,”方福生搓了把臉,一臉疲倦又無可奈何,手指向自己的胸口輕點兩下,他的語氣傷感且惆悵:“我今年三十五歲了,挺想有個家的。”
真難過啊,方啓想,爲什麼方福生看起來會這麼可憐啊?自己大概又要妥協了吧,其實他在心裏早已經妥協了,只是倔強讓他低不下頭,也許這不重要,因爲他本身就不重要,根本改變不了任何人的決定。
轉眼間就到了開學的日子,方啓把暑假作業交給新老師,如願得到了誇獎,方福生在邊上一臉自豪,方啓卻沒有想象中開心。
辦好各種手續以後方福生離開,跟方啓告別的時候他依依不舍,各種囑咐方啓,一副放心不下的老父親模樣。
“爸周末來接你,很快的。”說完這句方福生摸了摸方啓的腦袋便轉身離開了。
方啓舒出一口長長的氣,終於走了,一點都不習慣方福生講話這麼溫柔,怪肉麻的。
新學校挺不錯的,雖然比不上宋持的學校,但是比他之前的那個學校大多了。
方啓坐在教室裏,還沒開始上課,周圍的同學嘰嘰喳喳,笑得都很開心,他卻一點都融入不進去,也不想融入,有同學主動來跟他搭話他根本沒心情回應。
終於結束了疲憊的一天,方啓回到四人間的宿舍,白天方福生已經把他的所有東西都規整好了,他的書桌抽屜裏還有很多零食,都是他愛吃的,平時方福生不會給他買這些,可是現在方啓看着零食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在學校過了半個月,方啓依然沒有交到新朋友,因爲他頭幾天表現出來的高冷,導致現在沒有同學來主動找他玩,有幾次他鼓起勇氣去找別人說話,對方只是朝他翻了個白眼,並不願意搭理他。
方啓很明顯的意識到自己被排擠了,可是他才不在意,沒有朋友而已,這影響不了他的心情。
他開始覺得這種生活很適合他,他一點也沒思念方福生。
…
這天晚上方啓在宿舍埋頭寫作業,感覺肚子有點餓,他拉開抽屜想吃點零食墊墊肚子,卻發現裏面空空如也,回頭看看其他三個室友,他們正圍在一起抄作業,一邊抄一邊聊着遊戲,嘻嘻哈哈很開心的模樣。
方啓沉默着去看垃圾桶,裏面的幾個零食包裝袋都是他眼熟的。
“請你們以後不要隨便動別人東西。”方啓看着他們,面無表情。
那三個男孩一愣,繼而都看向方啓,有兩個臉有點紅,另外一個卻是切了一聲,一臉不屑:“我們就吃你東西了怎麼了?怎麼着,看你這麼小氣,嘔出來還給你要不要呀?”說完他還挑釁的朝方啓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旁邊兩個男孩也忍不住笑起來。
方啓捏緊了拳頭,有種想要一拳揮過去的沖動,但是他還是忍住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吃我的零食可以,但是你們跟我說了嗎?沒跟我說憑什麼打開我的抽屜亂拿,你們這是偷知道嗎?再這樣我會跟老師說的。”
“你去跟老師說啊,”男孩並沒有被方啓的話震懾住,他無所畏懼的說:“你要是不怕被我們揍就去告狀吧,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愛打小報告的人,見一個揍一個。”
方啓抿着唇,很生氣的模樣,但是他也沒再開口說話。
男孩看到他這副窩囊樣感到很高興,他打開方啓的櫃子,從裏面拿出一頂鴨舌帽,得意的在方啓面前晃了晃,火上澆油的說:“早就看你這頂帽子挺好看的,送給我戴唄,我現在跟你說了哦,你不會生氣吧?”
方啓看到男孩手裏是他那頂很貴的帽子,他平時都很寶貝的放在自己的衣櫃裏,由於這幾天沒有大太陽,他沒有戴過,他也舍不得天天戴,怕弄髒。
“把帽子還給我。”方啓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
男孩把帽子往自己頭上一扣,看也不看方啓,他表情很欠揍的問另外兩個同伴:“我戴着是不是比他帥多了?”
“還給我!”方啓上前兩步想搶奪回來。
男孩後退躲閃,另外兩個則上前按住方啓。
“給你就給你,誰稀罕一個破帽子,”男孩翻了記白眼,又靈機一動,露出了一個賤兮兮的笑:“我順便把零食吐出來一塊還給你好了。”
說完他摘下帽子,嘴裏咕嚕咕嚕了一陣,然後朝帽子裏吐了一口痰 。
一直緊握的拳頭終於沒忍住,方啓紅着眼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