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家裏攤上你這麼個晦氣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
她追着秀姑的背影叫罵。
“狗還知道爲了口吃的搖頭擺尾討好主人,我看你還不如狗,
吃我的住我的,偏生就跟個榆木腦袋一樣!”
秀姑對背後的辱罵充耳不聞。
爐子上正咕咕燉着熱水。
她舀起半碗兌上涼水,又拿起灶上最後一個冷窩窩。
自顧自坐在灶台前的麥秸堆上吃了起來。
填飽肚子才是正事。
那窩窩是用粗苞米面磨成的,裏面還摻了不少碎苞米葉和苞米棒子。
又冷又硬,口感實在稱不上好,咽的時候更是會刺的喉嚨生疼。
秀姑費大勁才啃下來一口,就着幾口水勉強咽下。
那劉婆在門口冷笑一聲。
“要我說啊,真是丟人現眼的下作玩意兒!
這頂着罵也能吃得進去,難怪大白天都能勾搭自己的姐夫,
骨子裏就是一個賤!”
應該是長期以來被罵的身體反應。
秀姑原本正在努力咀嚼的動作一停。
手掌縮緊,指頭更是硬生生扣進窩頭裏。
那劉婆見狀有些得意,嘖嘖幾聲,語調立即上揚了不少。
“看你這架勢,怎麼?莫非還想打我不成?
人家大姨奶奶之前把話都跟我說了,你現在落到這個下場也怨不得別人,
也不看看自己身份,不過是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那李公子也是你能巴望的麼?
人家是新科進士,要娶的是你嫡姐,也就你臭不要臉,
巴巴的趕着往上貼,隴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她這樣一說,秀姑倒是真想起了一些前塵往事。
隴明秀現在之所以會落到這個地步,還真是拜一個男人所賜。
之前明明是她鼓勵對方參加科舉。
還偷賣首飾,錢都交給對方去打點關系。
那人也承諾過考上後要登門提親。
怎麼等到及第之後,他卻跟隴明珠手牽手出現,說要成爲她的姐夫?
而她不過稍有異議,就被主母趕出隴府,
一個人孤零零在這山旮旯裏。
至死也沒想通這件事,更是沒等到一句抱歉。
秀姑握緊了手心。
沒關系,既然現在她是隴明秀。
那麼總有一天,她會替逝者討回公道。
耳邊的劉婆還在喋喋不休,那聲音十分聒噪。
“劉家嬤嬤……”
秀姑猛地抬起頭,冷冷的盯着她。
“我曉得大姨奶奶送我來這裏是受罪,但她也不是真的要我死,
您這樣三番兩次的折騰,到時候要是人真的沒了,我怕你那頭也不好交代吧。”
劉婆的話頭戛然而止。
她鼓起了眼,這死丫頭一直是悶不做聲的性子。
沒想到今天居然敢回嘴。
“啪”的一聲響,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出現在秀姑臉頰。
“小賤妮子反了你,這爛嘴裏還叼着我的窩窩,就敢威脅人,
你聽聽你說的這喪良心的話,都落到這地步還想擺千金小姐的譜?”
劉大妹正在門口咧嘴嗑着瓜子,見狀也來了火。
沖上來伸手一把打掉對方手裏的窩頭,腳踏上去使勁碾了碾。
嘴裏厲聲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看看你這騷眉耷眼的樣兒,餓死鬼投胎啊!”
臉頰火辣辣的疼,秀姑卻沒有抬手摸一下。
她冷眼看着那個灰土堆裏打滾的窩頭,心中怒意漸生。
劉大妹察覺到她的目光,得意一笑。
“餓了?哎呀,這窩窩上不就沾了點灰,
大不了你就撿起來,洗洗再吃嘛。”
秀姑抬起頭,直視對方那張樂不可支的臉。
過去隴明秀受到的種種屈辱盡數在眼前浮現。
餓肚子不過是家常便飯,母女倆每日更是非打即罵,難怪她最後會承受不住。
也對,死亡有時候反倒是解脫。
只可惜,她們現在找錯了人。
現在這身體裏,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唯唯諾諾的三小姐了。
秀姑慢慢站起身,手握成拳,面無表情的瞧着這對撒潑耍橫的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