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秀英伸出一根食指比在唇邊，伸出脖子看了眼臥室裏睡得正香的小麗，又開口道：“我這個月還沒來，今天又惡心了幾次。我懷小麗的時候不就是一直吐到生麼，哎呀真是遭罪。”
“遭罪也得生啊，你看我哥他們不都是生了倆，全是兒女雙全。咱現在有了小麗，再生個弟弟出來，那咱不也兒女雙全了嘛。”三桃。
“嗯。”話是這麼說，葉秀英本身也沒有說不要這個孩子。但是可能是由於她的體質不好，從懷上小麗的時候，她就犯惡心嘔吐。一直吐到小麗出生。
懷孕的那十個月可把她吐慘了。
可以說是吃什麼吐什麼。
白天三桃要去飯店幹活，只有她在家。她婆婆只會使喚她幹活，見她成了這樣，啥活也幹不了。也就不來找她了，根本不會在乎她自己一個人是不是能吃上口熱乎飯。
她一個人在院子裏吐到頭都抬不起來。
這都是令她難以忘懷的回憶。
雖然她也想兒女雙全，可想想自己受的那些罪，便又有些打退堂鼓。
“你今天也看見了，我真是吐怕了。”葉秀英鼓起勇氣再一次開口，不爲別的，只爲能得到一點丈夫的寬慰。
“吐着吐着就好了，你看小麗不也轉眼就那麼大了嗎？”三桃一個男人，哪裏知道懷胎十月的辛苦，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便將葉秀英受的罪帶過去了。
葉秀英心裏想着，那倒也是。以前還沒分家，三桃每天都得去飯店幹活。現在自己做個小買賣，難受了大不了就讓三桃歇一天。就算不能爲自己分擔什麼，但身邊有個人，自然心裏又會好受些。
“你看，現在才剛入冬。等天氣暖了，咋也得明年四月份。我和你在家這麼長時間，你怕個啥子！”三桃掰着指頭數了一下，“況且，你都生過一個了，這次肯定沒有上一次那麼難受。你聽我的，準沒錯。”
葉秀英也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她點點頭，摸了摸自己還未隆起的小腹，心裏期盼着，這次可一定得是個兒子啊。
這天，汪愛梅讓葉永清去借了一輛三輪車。他們打算去縣城裏備點年貨。
汪愛梅不想等到年底了再跟人擠，還沒到臘月，她便張羅着下縣城買東西。
葉永清雖然覺得時間尚早，但老婆說啥便是啥，他也沒多想，轉頭便去借三輪車了。
“小軍，你去你四嬸嬸家玩會兒，爹娘天黑之前就回來了。”汪愛梅吃過早飯，又將午飯做好。
“我不要，我也要跟着你們一塊去縣城！”葉小軍飯也不吃了，跳下炕便甩着脖子要跟上一起去。
“去去去，你去什麼去。給我安靜點擱家裏待着。”汪愛梅不耐煩地甩手，葉小軍還想說點什麼，汪愛梅伸出手做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勢。葉小軍眼神一閃，腳步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嘴也閉上了。
哼，還是得打。汪愛梅很滿意現在的葉小軍，這就是一吃硬不吃軟的主。給個好臉就蹬鼻子上臉，能罵就罵，能打就打。
“吃完飯把你自己的碗洗了，別留着再等你老娘回來洗！”汪愛梅丟下一句話，便扯着她的小布包出門了。
葉小軍在門後面擠眉弄眼，不服氣地看着自己父母親遠去的背影。
凜冽的北風呼呼扎着汪愛梅的臉。她將棉衣的衣領立了起來，盡量將自己的臉全都遮起來。
大紅色的針織圍巾被她解了下來，隨着風在空中劃了一個圈，落到了葉永清的肩頭。
葉永清只覺這脖間一暖，低頭便看見愛梅的那條寶貝圍巾圍到了自己的身上。
“愛梅，我不冷，你這是做甚？”
汪愛梅細心地在後面打了一個結，將圍巾系得緊緊的，又往上面拉了一點，確保可以遮住葉永清的臉。
“看你凍得臉都紅了，還不冷。別嘴硬了，給你你就圍着。”汪愛梅將臉重新縮回到了衣領裏。
“愛梅，我真不冷！你給了我你系啥？你不受凍，快拿下來給自己圍上，我不需要！”葉永清一邊看路一邊側過頭來大聲說話，急得恨不得自己鬆開手將那條紅圍巾解下來。
汪愛梅瞟了一眼他口中呼出的白氣，天已經越來越冷了。給了以前，她一定是要先顧着自己的，但現在不是以前，她也不再是曾經的那個她。
“永清，給你你就圍着，我藏在你身後，冷風都被你擋着了，我不冷。”汪愛梅坐到葉永清身後，他瘦弱卻寬大的肩膀，爲她遮去了大半的風雨。只要她不亂動，那這風雨就落不到她身上。
“那你可裹好了啊。”葉永清話落，便更用力地蹬着腳蹬子。
冬日裏的太陽，就像是院子裏那盞十五瓦的燈泡。
小小一枚燈泡即使是用盡了氣力，也還是照不亮偌大的院子。
厚重的雲霧縈繞在太陽周圍。
汪愛梅和葉永清走在商貿街，快步走着，挑選着日用品。街上的行人並不多。
蕭瑟的寒冬，即使是正午時分，太陽當頭照着，也感覺不到一絲的溫度。
兩人很快就買好了東西。
“永清，我想去秀英家看看。上次她回來，我看見她臉色不是很好，還去院子裏吐了。”汪愛梅將東西全數放到車廂後，站定一臉嚴肅地看着葉永清。
“行啊，不過我沒看見她吐，她咋了？”葉永清一邊說着話，人已經坐到了前面，等待着汪愛梅上車後便出發了。
汪愛梅皺着眉頭想了想，她回憶了一番，明年初秋的時候，她生下了二胎，這會兒保不準是懷孕了。之前聽秀英有一次和她說，懷孕了天天都在吐，很難受。自己還告訴她。都是這樣過來的，忍一忍就好了。
現在懷了二胎，身邊還有一個五歲的小麗，如果還像第一胎那樣從懷吐到生，那可是受很大罪了。
汪愛梅越想越心急，她沒顧上葉永清說了什麼，只是催促着他趕快走。
葉秀英住的地方離縣城不遠，葉永清騎了沒一會兒就到了。
汪愛梅下了車，便看見小麗一個人蹲在大門前，拿着個小鏟子玩石子兒。
她張望了一番，這條巷子住的人很少，眼下除了小麗一個人也沒有，也沒瞧見三桃和秀英的人影。
汪愛梅快步走了兩步，喚道：“小麗啊，你一個人在這幹啥哩？”
小麗一臉懵地抬頭看着汪愛梅，在看見是誰後，懵懂的臉上瞬間綻放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