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娘!”小麗站起來,蹦躂着。又跑到葉永清身旁,抱住了他的大腿,“姥爺!”
葉永清一直都很疼小麗,汪愛梅嘛,之前就是一副重男輕女的做派,所以小麗比起姥娘,更親姥爺。
“欸!”葉永清寵溺地揉了揉小麗的腦袋,從車廂裏拿了一個蘆柑出來,遞到了小麗手裏,“小麗吃蘆柑。”
“嗯!”小麗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將紅色的塑料紙拆開,拿出了裏面的蘆柑,一層一層剝開皮後,拿下一瓣先遞給了葉永清,“姥爺先吃。”
“哎呦我的乖乖,姥爺不吃,你吃啊。”葉永清,“姥爺將三輪車推到院裏去,小麗先回家啊。”
“嗯!”小麗小跑着進了院子裏。
她和二女兒秀英一樣,都是齊耳短發。葉秀英說每天太忙了,吃飯都是站着吃,哪裏有空梳頭發。
汪愛梅看着小麗遠去的背影,那哪裏像是個女孩子。短頭發黑衣黑褲子,分明像個男娃!
她嘆了口氣,進了院子。
“秀英欸!”汪愛梅喊了一嗓子,見沒人應,便推門進了屋裏。
臥室裏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汪愛梅放輕腳步朝臥室裏看去。只見葉秀英一個人趴在床邊,耷拉着腦袋。下面放着一個紅色的尿盆,裏面是些不知名液體。
汪愛梅嚇得“呀”了一聲,快步走了過去。
“秀英,你這是咋了?”汪愛梅上前扶住葉秀英的肩膀,終於看清了葉秀英的臉。
她臉上眼屎糊了一臉,嘴邊有一些幹掉的污漬,整個人散發着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
“媽,你咋來了?”葉秀英眼睛睜開一條縫,“小麗去,給你姥娘接杯水去。”
“哎別去!”汪愛梅叫住了小麗,“你去玩你的,但是別去外面啊,就在家裏玩。”
說完又轉頭看向葉秀英:“小麗才五歲,你讓她倒水做什麼,一會兒再給燙到了。還有,我和你爸來的時候,見她一個人在大門口玩。這附近也沒幾戶人家,整條街就她一個人,你心也是大,不怕遇到壞人啥的。”
“呵,我都快死了,我還管她是死是活。”葉秀英扯了一下嘴角,一副面如死灰。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三桃呢?怎麼沒見他在家。”汪愛梅進來一會兒了,也沒瞧見三桃的蹤影。按理說,冬天的時候他們又不用去做買賣,就在家裏待着就成。
“三桃啊,人家在外面好活呢。哪管我們娘倆兒的死活。”說到三桃,葉秀英眼裏閃過一絲恨意。
“話不能這麼說,你跟媽說說,到底是怎麼了?”汪愛梅將葉秀英扶了起來,又將尿盆裏的液體倒到了院子裏的泔水桶裏。見泔水桶滿了,她又指揮葉永清將泔水桶倒幹淨去。
她回廚房洗了下手,又從車廂裏拿了一個剛剛在市場買的蘆柑。
回到臥室,葉秀英正靠在床上,她的頭發長了一些,有些扎眼睛,身上就穿着一件單衣,厚厚的棉被裹在她身上。汪愛梅看着她這樣子,只覺得心疼得很。
她快速剝了一個蘆柑,掰下一瓣,遞到了葉秀英嘴邊。
橘子還沒喂進去,眼淚卻先一步落下來。
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汪愛梅的手背。
汪愛梅心一緊,心想秀英這是受了大委屈啊。她連忙拿出手絹,擦了擦葉秀英的臉。
“媽,我懷孕了。”葉秀英嘴裏含着蘆柑,含糊不清地說道。
“懷孕了好啊,你看小麗一個人孤零零的。再生一個,給她做個伴兒,以後娘家也有人撐腰不是。”汪愛梅。
“嗯,話是這麼說。可是我難受,我這次和懷小麗時候一樣,一直吐一直吐,我……”葉秀英話還沒說完,頓覺胃裏惡心,她趕忙趴下身子對準尿盆就是一陣吐。
吐了好一陣兒膽汁,吐到不那麼惡心了,她才直起身子。
“媽,你也瞧見了。”
汪愛梅輕撫着她的背:“瞧見了,媽瞧見了。”她低頭看了一眼葉秀英單薄衣服下,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堅持堅持,想吃什麼就吃點什麼。讓三桃在家好好伺候你,生了就好了啊。”
“伺候我?”葉秀英苦笑了一聲,“您也瞧見了,他每天忙的家都不顧,我還能指望上他來伺候我?”
“對啊我從進門就沒見到他,他去哪了?上他家飯店幫忙去了?”
“沒,去大槐樹底下那家理發店打撲克去了。”葉秀英,“一天都不着家。一睜開眼就往外跑。”
汪愛梅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要不,你跟媽回村裏住一段時間?你看你啥也幹不了,回去了媽伺候你。”
葉秀英側頭看着汪愛梅,一臉不可思議。她不相信自己那重男輕女的母親能說出這樣的話,讓嫁出去的女兒回家裏養胎。還說,她伺候自己?
葉秀英抬起手背碰了一下額頭,溫度正常着呢,不是燒糊塗出現了幻覺啊。
她又狠心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嘶好痛,也不是做夢夢到的啊。
葉永清倒完泔水回來,聽到了母女二人的對話,他站在門邊附和着:“對嘛,你媽,還有你爸,都能伺候你。我們冬天也沒活,反正也是在家裏歇着。你回家養養身體,說不準呼吸幾口咱老家的空氣,嘿,就不吐了呢。”
“對,一會兒我去那槐樹底下的理發店會會三桃,我看他是哪根筋有問題,放着懷孕的老婆和孩子不管,跑出去自己瀟灑。”汪愛梅一臉認真,反倒是葉秀英又有點退縮。
“別了吧,等他回來了我再好好跟他說說,讓他盡量只去半天。”
“哎呀!”自己這個二女兒,向來都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也就是因爲這點,之前自己老是對她的付出視而不見,婆家也是拿捏了她,總欺負她。
汪愛梅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說:“你別管!媽替你做主!你瞧瞧你,自己在家躺着難受得要死,小麗是一個人在大門口玩,他三桃是好活地在外面玩。你就算不爲自己考慮,也爲小麗考慮!我還怕我這個外孫遇到壞人呢!”
汪愛梅越說越激動,直接站了起來準備往外走。
葉秀英現在完全摸不準自己母親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