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餘姣這裏之前,丁芽就聽文靜給她詳細介紹過這裏的工作情況。
餘姣跟陳勇兩口子的工作內容,就是他們每天去大老板那裏,領來裁剪好的布料,加工成衣,再收取每件成衣的加工費,說直白了,就是計件工資。
相對於廠裏的計件工人而言,他們在自己住的地方幹活就更自由一些。
工作忙的時候,還可以招個下手或者熟手。像現在這樣,把文靜叫過來,他們的整體工作量能上去,人也可以相對輕鬆一些。
吃過飯,文靜給丁芽簡單介紹了一下電動縫紉機的基本操作。然後,就拿過來一片廢布料,讓丁芽上機子試下。
丁芽坐在機子跟前,學着文靜的樣子,輕輕踩了一下踏板。那機器嗡的一聲響,面料就順着針腳往前滑行了一大截,再“嘣”的一聲,線斷了。
丁芽被這響聲驚得,猛一下子站了起來,愣在那裏不知所措,還以爲自己把機子弄壞了呢。
再看文靜,被丁芽的反應逗得在旁邊捧腹大笑,餘姣兩口子一個個也是笑得前俯後仰的。
“沒事,沒事”。文靜笑着對丁芽說,:“不要怕,你坐穩了,腳上輕踩踏板,兩手壓着布料,控制着布料直直地往前走就可以了。”
“這個其實很簡單,等你開始縫紉衣服的時候,再注意一下邊線均勻,不要寬的寬,窄的窄,基本上就沒啥問題的。”餘姣也鼓勵着丁芽。“萬事開頭難,克服你自己的害怕心理以後,慢慢就順了。”
正說着呢,餘姣電話響了起來。
餘姣一看電話號碼,接聽鍵都沒按,就把手機遞給了文靜。
“給,找你的。”
文靜接過電話,只是匆匆說了句“正忙着的,等閒了再聯系你。”然後就掛了電話,又把手機遞給了餘姣。
餘姣接過手機,打趣道,“你回去這麼多天,也沒個信兒。人家電話打過來,你也不跟人家多說兩句。”
“回頭再說唄。”文靜幹笑了兩聲,“這不正忙着教丁芽做衣服嘛。”
丁芽學得很認真,才來不到一個星期,就已經可以獨立掛羽紗了。
在丁芽學做衣服的間隙,還得上扣子,縫墊肩,翻領子,打掃衛生,做飯……
忙碌的工作,讓時間過得飛快,也讓丁芽慢慢地從失去奶奶的悲痛中走了出來。
當第一場大雪飄飄灑灑不約而至的時候,丁芽他們的工作節奏也終於慢了下來。
這天,丁芽還沒睡醒,文靜輕輕推了推丁芽,“今天沒活,我們出去溜達溜達。”
距丁芽來到省城已經半年多了,而她下樓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偶爾幾次的出門,都是下樓,出過道左轉。走到頭,那裏有一個小雜貨店和一個賣涼拌菜、白吉餅的小攤,那是丁芽經常光顧的地方。至於出過道右轉有些什麼樣的風景,丁芽還是兩眼一抹黑。
這次跟着文靜出來逛逛,也全當散散心。
她們從樓道出來右轉,再穿過兩條窄巷,在第三條寬一點的巷子那裏,再右轉,徑直走,就來到了馬路邊上。
丁芽她們工作的時間,從每天的下午六點,幹到第二天早上的八點左右,這樣趕制出來的衣服剛好能供給大老板的門面銷售。
今天沒有衣服要做,丁芽她們起來的時間也晚了一點,出來沒逛多長時間,就已經是華燈初上的傍晚了。
丁芽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左顧右盼。看路兩邊各種彩色的霓虹燈閃爍,聽着各種攤販的吆喝聲,好不熱鬧!
在經過一家砂鍋店時,文靜碰了碰丁芽,“咱要不先吃個砂鍋吧,從起床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
此時的砂鍋店裏,用餐的人還挺多。
文靜到窗口點了兩份純菜砂鍋,兩份米飯,跟丁芽找了張空桌坐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店小夥用一個大托盤,把她們兩個的砂鍋和米飯端了上來。
還沒開始吃呢,文靜低頭輕聲對丁芽說:“你覺得剛才那個端菜的小夥子怎麼樣?”
丁芽聞言,專門又回頭看了看剛剛上菜的小夥子,身材挺拔,兩道濃黑的眉毛,大眼睛,高鼻梁……是個標準的大帥哥。
丁芽突然明白過來:“他是你的相好?”
“別說那麼難聽,人家外邊都管這個叫男朋友。”
“還不都是一樣的意思!”
“隨你怎麼叫吧,你就說說這個人看起來怎麼樣?”
“單從外觀來講,長得確實可以,你還是挺有眼光的!”丁芽很認真的評價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張鵬,反正對我挺好的。”文靜一臉幸福的樣兒。
“對你好就行。”丁芽想着,找個男朋友圖什麼?不就圖個對自己好麼!
吃完飯,丁芽去付錢。
張鵬攔着,死活不收。丁芽沒辦法,心裏犯着嘀咕,只好又來找文靜,“他只是一個上菜的小店員,雖然有你們這層關系在,但是不收錢對他影響不好吧?”
文靜笑着說,“因爲這家店是他爸媽開的,所以他可以決定收不收飯錢。”
丁芽一聽,“這不錯呀,你以後要是跟了這男的,大小也是個小老板娘了,可算是有盼頭了。”
文靜臉色沉了沉,“我也覺得這樣挺好的,但是張鵬他志不在此啊!”
“什麼意思?”
“張鵬嫌幹這個餐飲累得很,他老早就想讓我跟他一起去南方闖一闖。”
“去南方能幹嘛?”丁芽是真不理解,這家店生意看起來也不錯,他們一家人好好地經營着這個小飯館不挺好的嗎?
“去了南方具體能做什麼,現在還不知道。他只說趁着年輕,想去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他不想把他的青春都用來守着這個小店!”
“那你也不打算做衣服了?”丁芽最關心的問題還是這個。
文靜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丁芽也沉默了。她剛適應這裏的一切,緊接着,這熟悉的一切又要被打破。
“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走?”文靜想着,是自己把丁芽帶出來的,如今自己卻要離開,總感覺有點不合適。思來想去,想了一個帶着丁芽一起走的辦法。
丁芽思慮了好一會兒功夫,最終還是打算留下來。
眼下自己手上沒錢,心中沒方向。就這麼茫茫然的,跟着文靜和張鵬的屁股後面走,像個電燈泡一樣,總歸不是個事兒。
雖然她內心很不想文靜離開,但各人有各人的前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又過了個把來月,年關將近。各個大大小小的作坊,已經着手準備放假了。
剛放假,結完工資,文靜就開始收拾起了行李,準備跟隨她的男朋友,決定去傳說中的南方——清市去闖一闖。
丁芽幫文靜收拾好行李,然後又從自己的小布包裏,拿出五百塊錢,遞給文靜,“你這次出門,跑得遠,多帶點錢,遇事心不慌!”
文靜把丁芽的手推了回來,“我工資比你的還高呢,夠用!你把你自己的錢管好,萬一以後我落魄了,你管我有口飯吃就行。”
丁芽還想說點什麼,架不住文靜伶牙俐齒的,又只好把錢收了起來。
送別了文靜,留下來的丁芽犯了難:“過年了,出來打工的人們,都陸陸續續地回家了,可自己的家又在哪兒呢?這個年關又能在哪裏安身呢?”